他擦掉了脸上的雨水,但从shi淋淋的长发间流下来的雨水,却越来越多。
他还停在原地,任由身上的雨水胡乱地滴下去,打shi了郭家地面的木板,屋子里也泛起shi润的雨水的味道。
那是一种霉的,混杂着泥土的味道,闻着让人沉闷窒息。
姬嫣瞬也不瞬,心头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剖白,从外看,便仿佛泥塑般呆住了。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有一天她会从王修戈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前世今生,都没有敢这么想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开始怀疑她所谓的前世经历不过庄周梦蝶一场,是虚幻的假象。
姬嫣真的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她可以凭着良心说一句,绝对没有引诱过这个男人。难道真的有人会是天生的,就喜欢去追悔么?
姬嫣深呼吸,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应该将话挑明一些,抓着帘子的十根白玉指根根松开,“殿下,话别说得太满了些。”
长长的睫毛覆落下来,盖住了底下流转的眼波。
“就我所知,殿下原来有一心上人,潘氏,殿下不必在我面前不承认这段旧情,三年掖幽宫相依为伴,殿下喜爱她也不是罕事。我听伏海说起,这些年殿下一直四处在寻觅她,可见情义深重。”
王修戈摇头,语调低哑:“没有。”
姬嫣笑靥如花,漫不经心地反问:“没有什么?”
王修戈的眼底充了血丝,“掖幽宫里,有鬼……”
“什么?”姬嫣一愣。
“是真的。冷宫里关过的人,十有九人死于非命,掖幽宫里真的有鬼,我……”他那个时候,怕得在里边哀嚎,惨叫,抽搐痉挛,奄奄一息,是数年以后,双手染满鲜血,再也洗不干净,凭着那身威煞,终于无惧阎王小鬼。每次步入掖幽宫,一把剑,一壶酒,便是与缠绕多年的心魔厮杀一场,无形的血溅五步,让王修戈一次次于淬炼中终塑成了这般冷血脊梁。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被亲父绝情地锁入掖幽宫的冤屈与怒懑,是一生无法抹除的Yin影。
“殿下你说掖幽宫有鬼……”姬嫣不明白。
“不仅是这样,每天,从暗格里送进来的饭菜,都是馊的。老鼠会跳进碗里,夜里,掖幽宫没有灯,会有蚊虫叮咬全身,鬼的影子跳在月光里……”
“你说这个,做什么。”姬嫣被他说得毛骨悚然,但还是不解。
他望着姬嫣烛光照耀里明明如玉的脸庞,低声道:“没有她,我应该已经死了。”
“阿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低着头道,“从掖幽宫走出来的办法,是不干净的。”
“我欠了一个很大的人情。”他将头拗向旁处,显得分外艰难,“说出来,也是污你的耳朵。如我这般深陷在一摊烂泥里的人,实在不配获得你的青睐,如果我能约束自己的感情,我决计不敢招惹你。但如你所见,这只是个如果而已。”
姬嫣皱着眉头听他说完:“太子,你把话题扯远了吧。”
王修戈道:“我只是想你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但是倘或你觉得,对旁人亏欠过所以不能向你求爱,我认。”
听着他说,姬嫣脑中闪过的,却全是他与潘氏相处的种种画面,心肠丝毫没有变软,反而更硬了:“太子殿下,人之一生说长也长,未来际遇变化是不能说准的。有些话还是莫要说得太满。且就我所知,你要找的人,她应当尚在人世。”
王修戈皱眉:“不可能……”
因为希望渺茫,他才不信吧。
人越盼着什么,就越难置信那种天降鸿运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姬嫣道:“你再去一趟北夏战场,就能遇见她。”
“阿嫣,”他深锁眉宇,“你怎会知道?”
姬嫣微笑着反问:“你不是说,你常常做一些噩梦么,难道梦里没有这些?”
王修戈摇头。
梦里只有姬嫣。
而且,他此生也上不了战场了。
姬嫣的眼角余光睨着他,有些不相信。不过,这不重要,“也许从前没有,等殿下和她重逢之后,有着从前的相识与恩情,很快也会重新爱上她了。”
但王修戈异常坚决:“不可能。”
姬嫣笑道:“会是这样的。”
“姬嫣,”王修戈的眼眸满溢出受伤,怔怔望着她,“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对我的喜欢弃如敝屣,但你不能这样想我。”
她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比笑话还可怜。
“如果你觉得恶心,我……”他艰难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他踉跄着往堂屋走。
就从姬嫣的眼里消失了,不到片刻,她正要将床帘放下好安心去睡了,耳中却突然听见沉闷的倒地声,姬嫣吃了一惊,放下去的帘帷又扯了上去,她单腿扶着木床跳出去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