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房间的客人反应过来之前,她一个箭步冲过去。
落到窗沿上的身影,斗篷忽然被她揪住,琥珀色的眼眸因为惊讶微微睁大,随即轻巧地卸去所有力道,任她拽住斗篷的衣领将自己拉了下来。
哗啦一声,窗帘被满涨的海风扬起。
由于他过度配合,两人一起摔进了屋里。
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太晚了,心脏踩空的瞬间,视野翻转颠倒,但预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露指手套磕到榻榻米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在最后一刻托住了她的后脑勺,用手掌垫住了下坠的冲击。
重物落地的声响后,耳鸣般的寂静蔓延开来。
待眩晕感散去些许,她睁开眼睛,棕色的长发从对方肩头滑落,Yin影随之笼罩下来,琥珀色的眼眸近在咫尺,见她察觉后笑意弯弯地眯了起来。
“你太紧张了。”麻仓好说,“隔壁房间没有人。”
这好像是好消息,又似乎是坏消息。
“这个岛上的都是通灵人,只要他们足够识相就不会注意这边的动静,你并不需要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沈渡将危险的话题拨回正轨:“……你刚才在窗边干什么?”
他想了一下,花了大概一秒钟的时间。
“担心你被困在浴室里了。”
“这个借口太烂了。”
“那我换一个?”
说话的期间,她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传来带着笑意的震动,银质的五芒星耳环在她眼前晃啊晃,感觉都快落到她脸上了。
沈渡板起脸。
麻仓好:“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思考?”
“思考什么?”
“之后的事。”
他拥有跨越世界的能力,这意味着她以为存在于两人之间的期限并不存在。
奇迹般的重逢并不短暂,好聚好散是很难实现了,暂时压下问题和平共处也没有了必要,一切都需要用全新的角度重新考虑。
但这并不是靠理智思考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就算她一直想,说不定花上千年的时间去思考,也依然无法得出完美的答案。
因为答案从一开始就不在那里。
沈渡抬起手,手指勾住他斗篷衣领的边缘,忽然将他往下一扯。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她抬起眼帘,盯着麻仓好的表情:“把你的理想,把你口中罪无可赦的人类,证明给我看。”
把你这千年的经历,以及从中得出的真理,证明给我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她的举动忽然缩短,随着开口说话的声音,温热的呼吸落入缝隙狭小的空气,身上的人低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柔软下来。
“好啊。”麻仓好托着她的脸颊,指腹拂开落到她颊侧的碎发,“我会证明给你看。”
沈渡:“当上通灵王之后,你要先证明给我看。”
“我知道。”
“要先证明给我看才行。”
“说好了。”
她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松开浅色斗篷的衣领。
但麻仓好没有起身,他就像没有得到她示意他起开的提示一样,被她抓得皱巴巴的斗篷散落下来,他将她罩在身下的Yin影里,微笑着问:
“不选择与我为敌吗?”
“……”
“作为渺小的人,渺小也有渺小的好处。”沈渡顿了顿,“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我打不过你。”她诚实地说,“而且也不想和你打。”
穿越到这边世界的第一天,她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他的人缘有多差,她好好地在海边散个步,都能有麻仓好的仇人找上门来,仿佛他是什么世间的极恶,恨不能把和他有关的事物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和你为敌的人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
她对自己的定位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普通人,作为通灵人也只是普通的通灵人。
“但你不要会错意了,不和你为敌,不代表我支持你的做法,你要说要证明给我看你的思想是正确的,我只是同意了而已。”
麻仓好笑起来:“那你到底是哪边的?”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支持你和反对你两个立场吗?”她说,“我当然是我自己这边的,我站我自己选择的立场。”
“哦?”麻仓好不紧不慢道,“是诡辩呢。”
她承认:“确实是诡辩。”
在一方代表恶的情况下,选择不作为的中立,可能和纵容恶并无不同。但这就是她的答案,选择这个答案的代价她也会自行承担。
“我会下地狱吗?”她发现自己的心态意外平和。
“或者我应该换一个问题——地狱可怕吗?”
麻仓好看着她,声音温和地回答:“……一点都不可怕。”
他说:“比起生者的世界,地狱一点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