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大人又在发呆了。”
公园的长桌是家庭野餐的地方,麻仓叶和他的同伴们来得不巧,一群人围坐在仅剩的长桌边,三三两两的麻雀啄食着上一个家庭留下来的面包屑,随着扑簌簌的声音落到周围的草地上。
霍洛霍洛:“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和那个家伙一起出来?”
麻仓叶笑了笑,声音散漫又随和:“因为阿渡小姐需要专心写东西吧?等她写完东西我们就能回去了。”
几个人肩挨着肩,安娜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几个给我坐过去。”
麻仓叶和他的几个小伙伴:“……诶?!”
“太挤了。”
“但是……”
安娜眼眸一眯:“你们害怕吗?”
“……”
霍洛霍洛撑着桌面站起身,还没挨到隔壁桌的长凳边缘。
麻仓好转过头,微笑着说:“你确定你要坐下来吗?”
霍洛霍洛僵在那里,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真丢人。”金发的少女走过来,动作利落地往麻仓好对面一坐,眼神锐利地开口,“以这家伙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小黑碳看向麻仓好,试图劝架的麻仓叶凑了过来,但安娜就和没看见在背后晃来晃去的麻仓叶似的,神态和语气都是十足十地冷静。
“我都从叶那里听说了。”
麻仓好表情不变:“什么?”
“你这家伙一千年前做过的蠢事。”
安娜背后的麻仓叶表情一僵,额头冒出冷汗。
风声渐渐平息,树叶停止晃动,斑驳的光影落到桌面上,麻仓好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褪去散漫笑意的眼眸露出危险的锋芒,仿佛大火余烬中还未燃尽的火光,在短暂一瞥的间隙里微微一闪。
“你想说什么?”
安娜平静地说:“不要撒娇了。”
她直视着对面的人,目光不闪不避。
“我不需要叶理解我曾经的痛苦。”
麻仓叶顿了顿。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真正彼此理解,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
不能完全理解又如何?
“最重要的,一直都是想要理解对方的心。”
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截然不同的经历和感受,因此没有办法和他人彻底感同身受。但是就算不明白,就算不能理解,人们依然会想要向对方靠近,坚持不懈地向另一个人伸出手。
因此,就算无法彻底互相理解,人们依然会相爱。
朋友和朋友之间的爱,家人和家人之间的爱,伴侣和伴侣之间的爱。
甚至是猫对主人的爱。
爱没有办法解决所有问题,同时却又能跨越一切。
因为说到底人不是靠着理解活着,而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靠着爱而活着的生物。
“我只要叶陪伴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安娜眼神坚定。
“因为我爱他,所以他只要爱着我就足够了。”
麻仓叶:“……安娜。”
少年脸色微红,还想说些什么。
安娜头也不回:“别打断我,接下来才是重点。”
“……”
“追求完美理解的蠢货都会走入死胡同,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麻仓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突兀地笑了一声,笑声震动短促,恍如某种从喉咙里泄出来的气音。
“这一千年,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想吗?”
在地狱的九百年,在人世间的一百年,他有漫长到接近无尽的时间去回想。
麻仓好抬起眼帘,眼眸暗处落入阳光的碎影,滚烫如烧得炽亮的琥珀。
“当年如果没有人类搅局。”他说,“如果没有人类……”
“现在可没有人拦着你。”
安娜靠上桌沿。
“怎么了,你说不出来吗?”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
安娜:“现在如果要比试心的坚定的话,我们这边不会输。”
戴着念珠的金发少女,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你动摇了,不是吗。”
“……”
“通灵人的强大在于心的强大,你可怕力量的来源一直是你那跨越千年的执念。”安娜不紧不慢道,“但是,你现在发现你的执念有了矛盾之处,对人类的仇恨无法和另一个部分共存。”
她抱着双手,冷静地说:“你要怎么做?待会儿直接回去被甩吗?还是继续坐在这里等待分手宣言?”
寂静中,麻雀飞走了。公园的秋千还在轻微摇晃,但上面已空无一人。
麻仓好慢慢眯起眼眸:“你的口气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有自信是件好事,但过多的自信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