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被这话气得五脏如被火燎,但是这众目睽睽下,他不敢真的与刘彻遣来的使者争论——争论大约也无法争胜。
毕竟使者话中所言内容难听归难听,却是句句都是事实。
他只得咬紧牙根,维系住了自己最后一点理智,没有再作出胡搅蛮缠的丑态。
但是要他完全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安排也不可能,他也不再与来使废话,转身径直去牵自己的马,要奔皇宫中面见刘彻,为自己请命北伐。
哪怕无法当军中统帅,只作骑射手的一员总是可以的吧!
“李将军!”卫青知道他的脾气暴,担忧他以这怒气冲冲的状态去找刘彻,会触怒了刘彻,连忙伸出手,试图挽留住他。
然而李广回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斥着的是彻骨的恨意:“卫将军也想要羞辱我吗!”
卫青完全没有这样想,张口就要否认。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才被刘彻任命成了车骑将军,眼下无论说什么,落入李广的耳朵里怕是都带了居高临下的意味。
哪怕只是同平常一样称呼他为李将军,也会刺痛他的自尊心。
卫青只得紧抿着唇,垂眼放弃了阻拦他的想法。
李广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只是他此刻悲愤之情已盖过了其他所有情绪,往日与卫青的同僚情分根本不足对抗他心中泛起的酸意。
他收回目光,愤然地跨坐上马,一扬马鞭便纵马离了军营。
马蹄激起一阵尘土黄雾,让原就对他怨气未消的宣旨使者咳嗽了几声,没好气地抱怨道:“李广怎敢如此放肆。”
卫青眉头拧起,环顾四周向自己投来崇慕目光的将士们,犹豫一瞬,向使者道:“使者既然已经宣旨完毕,不如入我帐内说话。”
“卫将军有请,我自然乐意。”卫青相邀,使者眼亮了亮。
他们这些担宣旨差事的最晓得卫青如今的炙手可热,他为了今日在卫青面前的宣旨留下印象也是废了些工夫。
卫青点点头,走在前面将他领入了自己的营帐内。
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卫青这才向使者问道:“陛下当真不欲让李将军这次随军出征?”
在卫青想来,李广的骑射功夫和凝聚力都能起强军之效,即便刘彻记着上次李广的败绩不任命他作主帅,也不该将他排除在随军将领外。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直接问缘由,这才将使者领入帐内细问。
使者却以为他是担心李广还有与他争权的可能。
于是他笑呵呵地向卫青道:“卫将军,陛下爱重皇后娘娘,也信重您,您尽可以放心。陛下说了,他既然决意将三万大军交付你指挥,自然就不会再将李广安在军中乱了军心。”
乱军心?
卫青眉头拧得更紧,想不明白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既想不明白,卫青也不会质疑刘彻的决定。
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卫青提起了方才使者对李广的态度,道:“李将军是我汉军抗击匈奴的老将了,军中将士都敬重他,使者谈论起他时,也还是称他作将军吧。”
他性子温和,即便因为使者对同僚的轻蔑有些生厌,说起话来也是七分规劝。
使者却因先前李广对卫青仇恨的一眼,认为两人关系恶劣,以为这是在暗示自己对李广落井下石。
他在宫中待得久了,对这一套最为熟悉,又怀着讨好卫青的心思,当下就想好好表现一番。
因而他嘴角上翘,露出一个笑容,轻车熟路地恭维卫青道:“如今可只有卫将军你作为车骑将军是正经的将军。李广至今无所成就,又年纪大了,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连马也上不了,根本不可能赶上您的。”
卫青被他这竹筒倒豆子的一段话堵住,想说自己并没有要贬低李广的意思,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这一沉默,使者便以为自己是猜对了。
为更好地讨好卫青,他又大咧咧地补充道:“李广那个脾性本就惹人烦厌,如今又没法打胜仗了,自然没法再入陛下的眼。即便这一阵让他在军营中掌权理事,也不过是李广求到了陛下面前,陛下顾念他那点可怜的尊严没有拒绝罢了。败军之将实际与丧家之犬也相差无几了。”
听了他这样的形容,哪怕卫青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脸上也染了怒气。
“战场上胜败都是常事,李将军戎马半生,连敌人都敬他威名,你怎么敢用丧家犬这样的词与他关联,你当我汉军将士都是什么!”
他到底是征战沙场杀敌取胜的将军,平时不刻意显露威严,此刻杀气却是裹挟在了怒气里袭向使者。
使者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压迫,额上冒出大颗冷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以为... ...卫将军与李将军的关系不好。”
他在朝堂上见惯了文臣间互相攻讦,哪里想得到武将间即便心有龃龉,也会为对方说话。
“关系好不好,李将军与我也都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