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娇嫩可人的小姑娘生来尊贵,长于锦缎堆中,秉性善良是她足可称道的美德,何必纠她的天真迫她面对残酷呢?
“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我知你好奇北边的风土人情,我去将舆图先为你绘下吧。”
霍去病想要将讨论就此打住,却被曹盈牵住了手:“你与我说完吧,我不通战术,但我想知道我是错在了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霍去病与她对视一会儿明白她是固执要听了,只得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是你想错了,只是角度不同罢了。”
既然决定要讲,霍去病就准备将这个话题彻底挑开:“盈盈你从本心考虑,认为生命可贵,无辜者不当死,这当然说不上是有错,但盈盈,那些匈奴人当真无辜吗?”
霍去病的问话并不是真的想要曹盈给自己一个答案,因此在她开口前,他就顺着自己的话讲下去了。
“当然,能迁入边城内居住的匈奴人,应也有这一生不曾行恶的存在,一些妇孺可能还与城中居民相处的不错。但从我的角度看,不说她们的丈夫兄弟,至少她们的父祖一辈必然曾经参与对大汉的掠夺,否则她们的部族不可能存活至今。”
曹盈咬着下唇没说出反驳的话,但是霍去病看得出她并不认同将父祖辈的罪名冠给后辈的看法。
“这么空讲确实难以将我角度的看法共享给你,那盈盈,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待我舅舅上一次受陛下命龙城大胜的?”
理论上的东西难以达成共识,霍去病便直接以事例来问曹盈。
曹盈却被他问的愣住了,因为这根本都算不上是个问题。
“卫将军神勇闯入龙城,让匈奴对咱们有所忌惮,边境危情也暂缓,是当之无愧的功臣。”
霍去病扯动嘴角,笑容却没多少温度:“但是匈奴人可是直接对他咒骂说他是带去毁灭的恶魔。舅舅将匈奴部族的牛羊口粮都带走,便等于让那些匈奴老弱面对死亡,盈盈,这样看你不觉得舅舅的行为残忍吗?”
曹盈张张口就想要否认,但是与霍去病的眼神撞上,忽然也失声了。
是啊,如果按自己之前那一套理论,卫青的行为无疑是残忍的,他的行径被匈奴人骂说是恶魔也是理所当然。
“看来盈盈你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霍去病表情柔和了些:“从盈盈你那种个人的角度出发,至少该为部落中的人留下一条活路,因他们中有许多一生未离草原,从不曾来害我大汉。”
“但是他们也属于大汉的敌人。”曹盈有些艰难的给出了结论,脸色也有些发白:“我明白了,霍哥哥你想在边城施策,也是从大汉和匈奴为敌这个角度来看的吧。”
“是,而且这种为敌的关系是不可能因谁的意愿就改变的。”
霍去病干脆揭露了与匈奴战争的本质:“匈奴人为了生存需要掠夺大汉,遭受掠夺的大汉就需要捍卫自己的生存而毁灭匈奴。我们与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存在真正和平的关系,除非双方的力量差距已经到根本不配为敌的地步。”
他抬起手,轻柔地覆在了曹盈的双眼上:“所以盈盈,你不需要代入他们的角度来看待事情是否残忍,你只需要从我们的角度看事情发展会不会顺利就够了。”
曹盈没有回应,似乎是在认真咀嚼霍去病讲给自己的话。
在霍去病准备放下手重提舆图之事时,她才反手握住了霍去病的手腕:“既然关键是落在了我们和他们的区分上,那事先还是需要对那些归降大汉的人有所安排的。”
怕霍去病误会自己仍是不认同他的说法,曹盈抢在他之前作出了解释。
“那些匈奴降军的真心我不知道,我不通军事,你的安排我当然不会置喙。但是那些归入汉籍的匈奴牧民,单因他们的血统就于战时剥夺他们的生命,我认为不那么妥当。这种做法一开先河,等同是彻底断绝之后匈奴民众投降入汉的路子,从此他们就只会与大汉死战,这于大汉不利。”
她的语气由开始的犹疑逐渐坚定,说到最后她已很有底气了:“霍哥哥,从政治的角度出发,我认为这一条还需要改正。”
“怎么改?”
曹盈却没有答霍去病的话,也没有要自己琢磨的意思,终于是露出了个笑容:“那就不需要我来想了,反正卫将军不是已经去报与舅舅了嘛。”
如果问题最后是落在了政治上,那政治能力远胜自己的刘彻必然会作出修正,自然也就不需要自己来担心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这些沉重的事都暂放下,向霍去病道:“接下来咱们就说说舆图的事儿。”
第113章 对答 凭什么刻意打压
刘彻静静地听完了卫青的讲述, 脸上没有透露出喜恶。
哪怕是听到赵信手下的骑兵曾经伪装掳掠边镇,他也只是眼皮跳了跳,并没有表现出愤怒。
卫青以为他是因未见证据才没有相信, 便补充道:“臣已经将人证带回了长安, 她所说的细节完善,臣以为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