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爬完三分之一的距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竟又被打回了起点。
夏芷双手护住荀淮,后背着地,缓了好一会,才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
她抬头朝崖顶看了一眼,似是在衡量高度。
绳索掉落,意味着他们连上去的唯一工具都没有了。
夏芷紧了紧将她和荀淮捆在一起的绳子,垂下眼眸。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工具。
她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指,然后抓住侧面石壁的凸起,徒手爬了上去。
这裂缝是大地震颤,生生将冰川一分为二时生成,石壁陡峭,侧面凸出的石块也并不明显,夏芷身上挂了一个人,只能用手指死死扣住狭小的边缘,一点一点吃力地往上挪动。
有时脚底不小心踩空或是石子松动,她就曲起手指一直紧紧刮挠着石壁,任其往下滑上一段距离,再稳住身形,之后又慢吞吞地重新向上。
这样暴力又有些蛮横的方式,虽然是当下唯一的可行方案,但伤害却是rou眼可见的。
原本白皙娇嫩的手指被这冰冷的天气冻得发红发紫,再被粗粝坚硬的石块磨得破皮流血。
天穹夜幕是一片纯净的钻蓝,风从破碎狼藉的冰原上呼啸而过,拂起女孩的短发,轻轻扫过男人的眼睛。
他闻到了她洗发水的香味。
像是橘子,隐忍平凡的外皮下,有着汁甜水蜜的果实,以及一颗坚硬闪亮的内核。
就像是她这个人。
刚接触时,总觉得她沉闷、固执、倔强、拧巴、还有点不好惹。
可真正了解她的人却清楚。
其实那些不过是她用来将自己保护起来的虚假外壳。
她敏感、善良、单纯、耳根子软、有时爱面子、还有点烂好人。
时间像是被拉得无限漫长。
崖壁上留下一串深红的血色指印,像是在记录夏芷一路的攀行轨迹,又像是一个个刺目耀眼的勋章陈列在男人面前,昭示着她为他所受过的苦难,要让他一一清算报答。
荀淮想,他这辈子是还不起了。
要是下辈子有机会,他一定,一定将她所有的好,都如数地加倍地归还给她。
“夏芷……”
他嗓音哑的厉害,话刚出口,便迅速飘散在了风里,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嗯,我在。”
“可以了。”荀淮低低地说着,“放我下来,不然咱们谁都走不了。”
此时他们刚爬了还不到一半的距离,女孩的手指已被磨得血rou模糊。闻言,她只是侧过漆黑的眼眸坚定而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向上。
她一边爬,一边像是耳语般低声喃喃。
“荀淮,我这个人其实特别小心眼。
谁要是对我不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就像我的母亲,我为她耿耿于怀了整整二十三年。
但谁要是对我好,我也会一直记在心里,将他的好百倍千倍对奉还回去,也愿意将一颗真心一点点剖给他看。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你会忍受我的小脾气,会给我做好吃的饭菜,口袋里永远揣着草莓味的糖果,你会将危险揽下,一人默默承受所有,只为护我平安。
荀淮。
我说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不会让人欺负你。
你给了我家。
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第632章 世界尽头(26):终了
荀淮苍白的唇瓣动了动,垂下的眼睫里氤氲上shi气,轻叹着出声,“没有你,我又哪里来的家……”
大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整片冰原发出轰隆隆的巨大闷响,世界像是终于要招架不住,马上就要坍塌毁灭。
天穹又往下压了几分,周遭短暂消停的冰锥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夏芷这会已经快要爬到一半的距离,攀爬的艰难再加上体力的耗尽让她不得不放慢速度,更无暇顾及上方的落石以及朝她刺来的冰锥。
荀淮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就是个废人。
手脚动不了,连呼吸说话都得缓上半天。他只恨自己当时没摔得再重些,直接断了气,也不用拖累夏芷到如今这步田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为了稳住身体继续向上吃力攀爬,任由冰锤刺入后背,也没停顿分毫。
一根,两根,三根……
周遭的几根冰锥像是发现了目标,不断朝她聚来。
荀淮感觉到她的背轻微颤栗,像是疼痛得痉挛,血迹已经透过厚重的外衣渗了出来。
那冰锥却仍不肯罢休般,剐蹭着血rou旋转着往她身体里钻。
而从始至终,他只听到了一声很轻的闷哼,像是在故意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却还是受不住疼的低-yin。
明明是被细心保护起来的人,那样的痛却好像同时成倍地加在了他身上一般,荀淮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生生撕裂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