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一辈的说法,澡要在零点之前洗,所有的烦恼以及不顺利都应该留在即将过去的一年。
沈梨赶在零点前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被边易丢过来的毛绒毯子罩住。
“感冒了没人管你。”
沈梨撇嘴,等他洗完澡过来,依然大方地把毯子分他一半。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盖着一床毯子,周围弥漫着同一种香味,沈梨一边看春晚手上还把玩着弟弟修长匀称的手指,安安静静,空气里的氛围却是满的。
可沈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无端想起舅妈说的“一个人过年,很难的。”
如果她不在,他会愿意接受宋嘉泽父母的邀请,去别人家过年吗?
她想,他不会。
不知何时,晴朗了一整天的天空又开始飘起大雪,晶莹的雪花无端让周身的冷意加了倍。
这时,电视里传来两道男声,一道苍老浑厚,一道青涩高昂,他们共同演绎着一首歌沈梨恰好听过的,张明敏的《父子》
“我们都不善表露可心里全都清楚
这就是血脉相传的定数
我心里有满满的爱可是说不出
只能望着你远去的脚步。”
歌词唱得父子情深,可现实是这样吗?
不全是吧。
其实几个小时前刚进门她就发现了,她的阿易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来给她开门的那一刹那,眼睛里是冷漠的,暖黄的灯光也遮不住他浑身的疏离,大概是见她来了不愿意让她看出来,于是他强行把这些都隐藏起来。
沈梨想起她在国外交换的那一年,因为课业的关系没能回家,那次春节她到现在记忆犹新,因为身边没一个彻底交心的人,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心里会是怎样的失落。她不敢想如果今天她不在,一个人度过的这一天会是怎样的孤冷。
她下意识去看旁边的人,手上没注意使了劲,惹得他回过头。
“怎么了?”他垂着眼,低低问道。
清朗的少年模样,澄澈温柔。
沈梨有一瞬间的破防,她撇开眼,怕自己忍不住夜来非哭出来。
其实边易看出来了,揽着她,“嗯?”
“他今天给你打过电话吗?”沈梨侧身去抱他,头埋进肩窝,声音闷闷的。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一阵沉默过后,边易说:“没有。”
看吧,果然是这样,这种人怎么能当人父亲?!沈梨已经在心里止不住地唾骂边青城。
下一秒,听边易平淡地说:“他公司出现了点问题,说不定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呢,暂时没空管我。”
???
这是沈梨没料到的,她脑袋动了动,头发蹭得边易颈边发痒,被他捏着下巴支开。
手指在她脸上摸了把,松了口气,还好没哭,哭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停了下这才继续说:“不是每对父子都能像歌里唱得那样,关系平淡的很多,只是可能我和他刚好比平淡多了些恶劣罢了。我都不需要监护人了,他不管我对大家都好。”
好半天,她憋出来一句“你怎么这样,”就又拱进弟弟怀里,撇嘴道:“你总是让我觉得我才是个不成熟的人。”
其实沈梨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还是只是为了安慰她,但她希望是前者,她希望她的少年能够不受所有不好的干扰,能够永远快乐。
在无数人倒数的“十九八七…”里,沈梨抱着他,用了最最温柔的声调语气,“你要记住,有很多人爱你啊,新年快乐弟弟。”
边易笑,第一次没忍住主动贴了贴她的脸。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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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假期一晃而过,过了年之后,日子仿佛登上了加速机。
冬去春来,再也不像冬天那般冰冷刺骨每一天数着日子过。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高三的下半学期,那一定是匆忙。每周六下午放学,周末下午七点开始上晚自习,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吃饭睡觉,还有大量的作业。
就这样各科老师也还是天天把类似于
——“你看你们多幸福,人要知足啊。”
——“同学们,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马上就要胜利了!”等等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沈梨觉得自己好像又再次感受了一次高考的紧张,甚至比当时自己高三时还要为这么高强度的学习而感到愤愤。
但边易自己好像还处在一个平缓的状态,按时做好作业,安排时间针对自己的情况进行提升,没有暴躁没有焦虑,甚至没有刻意限制自己上网的时间,他游刃有余地过着对大多数学生来说魔鬼的高三,还能找时间跟她聊聊天,开开玩笑。
实话说,沈梨喜欢这样自信的少年,没有幼稚没有任性,从容地迎接只有一次的高考。
十年磨一剑,所有人都对那盛大的高考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