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只字未提到他。
只是他不知道,顾绾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明明他才是一直在将军府长大的人,顾绾不过嫁过来大半年而已。
大到爷爷的身体,刘叔的孩子要考状元,小到书房门前的侍卫,丫鬟春去。
每个人她都替他们想得周到无比,而这些事,楚昀从不知晓。
他觉得自己不知晓这些很正常,天底下那么多人,难不成他每一个都要费尽心思去了解吗。
然而,顾绾就是了解了身边每一个人。
而他此时连顾绾最想要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信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有的只是顾绾对将军府的牵挂,对这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的感情。
没有他。
回忆如chao水般争先恐后地涌来,嘲笑着他的无知。
曾经他以为他所想的,就是对的,他从未去在意过别人的想法,顾绾说他自以为是,他却不以为然,脑海里想的便是,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答案的确不是。
他以为他将顾绾圈在府中,将她保护起来,她便会对他感激不尽,他以为女子大抵是喜欢种地的,那就在后院腾块空地让她种些花花草草,然而顾绾的院子里似乎从未种过花草。
他以为顾绾每日每夜在府上等着他,就是她应该做的,却发现她不是府中的下人,没有领取任何一分俸禄,等他是因为挂念他,而当她不再在乎时,府门前再也不会有个娇小的身影在盼着他归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以为是,不明白如何去承受一个人的付出,又如何去回应这些付出。
他终于明白顾绾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的答案,为什么他的避而不答会让她那样生气了,她等的不就是他的一句承诺吗。
他的人生曾经顺风顺水光芒万丈,他是站在顶端的战神,他是所向披靡的镇国将军,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周遭的一切不用他去索取,自然而然前仆后继想要给予他。
他从不懂得如何去珍惜一份感情,更不知道别人的付出也是期望收到回报的。
从顶端跌落谷底,楚昀是自闭的,难以接受的,他甚至在这三年时光中将自己关进了Yin暗的角落里,自卑地觉得,这样的他,谁还会愿意为他付出,既然没有,那他便不需要。
楚昀一开始是抵触顾绾的,即便顾绾铆足了劲,一股脑想要往他身边凑,他也势必也拒她于千里之外。
他以为自己一直是勇猛的,无畏的,没曾想,遭遇挫折面对打击,他真如顾绾所说的缩头乌gui一般,将自己缩进了gui壳中不敢面对。
相比顾绾的勇敢,初见她时他恐吓她,遭遇刺客时她临危不乱,面对他的凶狠她挺着脖子和他大小声,还有那场大火。
叛臣贼党已经察觉到他的动向,他以为他会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却是一个并不强壮的臂膀将他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为了剿灭敌人,他不得不藏起自己想要治好腿的意愿,就顺势当一个因被火烧了腿而失去了全部意志力的废物将军。
顾绾的努力他不是没有看到,但她越是想治好他的腿,对她来说就越危险,最终他们还是向她伸去了魔爪。
他的软肋,被人发现了。
楚昀不禁愤恨自己,不过是一句解释,当时为什么就不愿意说。
因为他害怕,他不相信会有人永远留在他这个没用的残废身边,他不相信有人愿意无怨无悔温暖他冰彻的心,他想圈住她,阻断她的退路,抓紧她的身躯,让她永远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不愿。
只是他忘了,顾绾从来不是任他摆弄的金丝雀,从她自愿飞进他的笼中时,他就该知道的。
那把锁上牢笼的锁名为爱,她以爱为锁,甘愿待在他的牢笼中,而他却从不喂食。
她上的锁,自然她也能轻而易举解锁,笼子开了,鸟飞了,顾绾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封信被楚昀同骨灰盒一同放在了他的枕边,疯病似的每天同骨灰盒入睡,犹然觉得顾绾还在自己身边。
是他醒悟得太晚,醒悟时,顾绾的字里行间已不再为他留下半分足迹。
*
初秋,楚昀迎来了二十四岁生辰。
低迷许久的将军府已经很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楚昀像是恢复了平常一般,不再疯痴不再执拗,只是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冷情了几分。
生辰宴的主角迟迟未露面,老爷子不禁担忧道:“阿昀呢,怎么不见人?”
下人匆匆忙忙从屋外赶来,对上老爷子的发问支支吾吾道:“老爷,将军他……他在夫人院子里,我们不敢靠近,将军好像,在和夫人说话。”
无论是顾绾生前还是死后,楚昀都鲜少来到顾绾的院子里。
生前是他没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她更多的关心,死后是他不敢常来叨扰顾绾。
时常是在院外久坐许久,才黯然离去。
他今日喝了酒,醉得迷迷糊糊,眼神迷离,像是在那颗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