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见柳离的名字,裴九心里便是一跳,下意识放轻脚步绕到假山后面,试图听个分明。
“我有一个表叔就在柳家外院做事,这话是从他那处听来的,那还能有假不成!听说自从王五娘一头撞死之后,柳三郎就疯了,抱着尸体回到柳家之后,直愣愣的跪在他祖母的院子里,要给王五娘讨个说法。”穿着红袄子的丫鬟说道。
另一个穿黄比甲的丫鬟惊讶的睁大眼睛,叹道:“天……我听说那位柳老夫人可威严了,柳三郎这么耍,他祖母能容得?”
“那就不知道了,后来柳老夫人下令封锁了消息,我表叔也是只言片语的听人说了闲话,这才拼凑出个大概的来龙去脉。不过他倒是亲眼看见王五娘的尸体被装了棺运回了白城,说是要与她母亲葬在一处呢。”
“啊……连死都不能葬在一处,也是太惨了。柳三郎那么英俊的人物,难得对谁如此衷情。这王五娘一死,他怕是要难过死的。”
“唉……也是真可怜。幸亏咱们小姐没有跟柳离定亲,这若真是嫁过去,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怕是也要给折磨得半死不活。”
六姨娘站在裴九的身后,听那两个丫鬟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掐着嗓子咳嗽了一声。那两人听见假山后有动静,吓得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第47章
裴九觉得有些好笑,打趣六姨娘道:“姨娘吓她们作甚。”
“两个小丫头整日胡说八道的,我不出去打她们一顿就不错了。”六姨娘拉住裴九的手,宽慰道:“别听她们瞎说,都是些个不知道事的,咱们九儿这么优秀,是他柳三郎配不上咱。”
“那是,你女儿这么优秀,全天下有几个能配得起的。”
“我女儿?”六姨娘愣了一下。
“你的女儿就是我。”裴九亲昵的搂着六姨娘肩膀,凑着耳朵小声说道:“当了半辈子姨娘了,想不想扶个正?听说裴老头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当了正室你就能理直气壮的管着他了。”
未曾料到裴九如此说,六姨娘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抹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孩子,别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当年夫人临死之前将你托付给了我,这么多年能陪着你长大,总算也没辜负了她嘱托。虽然六姨没有孩子,但你今天能叫我一声娘,我死都无憾了,别的也就不敢求了。”
“娘。”裴九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
“哎、哎!”六姨娘一边笨拙的回应,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裴九离开家的这段日子,最思念的人就是六姨。也正是因为见识过柳家人的勾心斗角,越发觉得六姨娘性子单纯,这么多年她Cao持偌大的家业,走里出外却始终顶着一个姨娘的身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委屈。
裴九打定主意要给六姨娘一个身份,将身体养好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己阿耶。听女儿表明心迹之后,裴父也没有犹豫,当即一拍桌子,同意将六姨娘扶正。
虽是姨娘扶正,但一应的礼数也不能少。裴九亲自Cao办,提前将两个表兄都召了回来。得知六姨娘要扶正,裴宣和裴玉也都兴奋的不行,三个人关在书房里整整商量了两日,将喜事的流程都拟定。随后便广发喜帖,举凡是个有头有脸与裴家关系好的,全都给发了帖子。
立夏这日,裴老爷正式将六姨娘纳了填房。虽非新婚,但婚事仍旧办的轰动。光是宴席就摆了一百八十多桌,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更是从裴家门口排到了三条街之外。这场面极是轰动,甚至连朝堂上都有所耳闻。
新婚不久,裴父便带着一家人下了江南。先是陪着六姨娘回翼州省亲,随后又一路南下,从柳州游玩到了雁门。裴九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期间拉着两位表哥巡查了一圈裴家的产业。一晃而过又是半年,眼见着天气冷下来,一家人便打算启程回京都过年。
可就在他们打算动身的档口,雁门关却出事了。仅仅是一夜之间,边关的战火就响彻了半边天。裴父担心敌军攻入城里,连忙让裴宣和裴玉去将三家店铺先关了。那铺子里摆满了文玩珍宝,裴九觉得关了门也未必安全,于是便让裴父带着六姨娘先走,自己和两个表兄断后,三人合计着还是先将所有财宝装车运到临近的县城去。
于是这一家人便开始兵分两路,裴老爷带着六姨娘先行回京且不提,却说裴九这头与两个表兄分头行事,一人管一家铺子,将所有财物装上马车浩浩荡荡奔了清河县。一日奔波,进县城时已经是天黑。边关炮火不断,害的清河县也是人心惶惶,家家户户早早门窗紧闭,都躲在房里不敢出来。裴九一行人驾车在县里转了大半圈,始终没找到能落脚的客栈。最后还是裴玉灵机一动,建议众人去驿站试试运气。
众人几经波折,总算在宵禁之前找到了驿站。裴玉上前敲开驿站的门,亮明裴家人的身份,又给驿丞送了不少银子,这才让人家放进了门。
那驿丞带着众人往后院走,边走边嘱咐道:“听说一会还有几位大人要路过咱们这里,几位动静千万放轻些,且莫扰了大人们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