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欢看着他坐在床榻边,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想耐着不适,去抱着陆太子的后背,但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本事,只能抬起来手,去勾陆太子的臂弯。
陆矜洲忽然开的口,他说,“父皇活不长了,孤吊着他的命,太医说,用尽天下的药,至多保他的命三四年。”
别人或许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没有那个胆子敢问,但宋欢欢没顾忌。
“殿下不想当天子么?”
陆矜洲闻言转过来,他看着小姑娘一张小脸蛋,比起刚才的有气无力,总算有些气色了,整个人身上都是汗。
他举棋不定的东西多,除了不能说出口的,别人都是估摸着他的意思来。
“你很聪明。”
陆矜洲替她拨开嘴边的一缕头发,动作很轻柔,这是这么多天一来,陆矜洲给她最温柔动作的一次。
“当天子不好。”
宋欢欢转转眼珠子,“殿下心系万民,有才华有本事,您不做天子,乃是百姓的损失。”
她倒是知道如何劝。
却不知道陆矜洲心里只是膈应,先生说的话,他如何不怕,坐上那个位置,底下的人看是位高权重,但其中的滋味,其中的身不由己,有谁明白。
他其实也怕的,害怕自己也变成和梁安帝一样,位置坐久了,就会安于享乐。
再也没有任何的斗志了。
能和他斗的人都死光了,唯独两个姓虞的男人,若不是他允许,又怎么能够在身边养虎为患呢?一切都是他的算无遗漏,宋欢欢的事情让他明白,有时候他过于自负,能算计人身,却难以算计人心。
“你娘是什么人?”
自然不是问宋夫人,宋欢欢笑着说,“没什么印象,甚至都没有见过呢,只听宋府的人说,奴的生母是个会弹琵琶的倌儿,有几分姿色,被宋大人看上,一夜春风便有了奴婢。”
“奴自生下来,她便死了。”
陆矜洲摩挲她的眉眼,鼻梁,唇,这些谁都有,谁都和她不一样,连他都迷离,“当真是能窥见几分好姿色。”
岂止有几分姿色,幺女这张脸,顶得势祸国殃民的好看。
陆矜洲遣散后宫的时候,梁安帝这些年收纳的美人,数不胜数,就好似御花园的花朵成了Jing,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眼色,潭义都说他眼睛都看花了。
可那番好颜色落到陆矜洲眼里,却成了一片黑白。
总觉得缺了什么,和宋欢欢比,觉得比不上她,多荒唐又可笑,宋欢欢自小没人管教,野惯了,没有半点规矩,偏偏很得他青眼。
这才是鬼迷心窍。
“殿下这是开心了,都能和奴讲笑话了呢。”宋欢欢也跟着笑,心里想着这尊阎王爷是不知道他那张脸拉下来是有多吓人。
要不是她命硬,差不离会折在这里。
“什么玩笑,孤实话实说,不算给你面子。”
宋欢欢把握分寸,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懂得收敛,只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给陆矜洲揉着臂弯。
“殿下就算是为了百姓谋福,您有千千万万的手段和计谋,也该为万民啊,放眼天下,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殿下了。”
“孤若是坐上高位,便不能再顾及你了。”
陆太子说后宫的事情,天子有三宫六院,他是怕应付不来么?
“奴不贪心呀,殿下顺自己的心意来就好,您如何安置奴都行,只要不让别人踩在头上,戳着脊梁骨,别的什么都是可以忍的。”
陆矜洲处处留心,在这个女人身边,和她说话,不小心就会被牵着鼻子走。
“要顺孤的心意,就争气一些,别装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孤忙于政务,有时候总顾及不到你。”
他原来说的是这个顾及,“三姑娘的腿好瞧好看,心眼又通透,孤就算把东宫拦得密不透风,你也能用软磨硬泡凿出一个洞来,你说说日后你会不会走?”
宋欢欢不懂,陆矜洲前言不搭后语,她猜着猜着就越不明白了。
只用和盘托出的话,来试探他对宋家的态度,“殿下那日忙,奴总见不着您,其实您走后的几日,宋大人私下到东宫门口寻过奴。”
“哦?他来找你说了什么。”
宋欢欢不信,东宫的守卫,没有和陆矜洲说过宋畚造访东宫。
“宋大人没和奴多牵扯,只留下两句话,说无论何时何地,奴都是他的女儿,他都是奴的生父。”
陆矜洲闻言,眸子里染上几分笑意,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瞧啊,你爹都知道要拿你来对付孤了。”
“朝政的事情,奴一介女子,自然是不明白的。”
“三姑娘既然提到朝政,孤自然是要满足你的话,解解你的不明白。”好好说着话,男人的手却没歇下来,顺着小姑娘的裙摆。
一点一点,像拨凤尾箜篌那样,这是陆矜洲最拿手的乐器,是曾经皇后还在的时候教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