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称自白】
我叫林称,职业是心理医生。
我觉得我丧偶。
很好笑的是,丧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丧偶,我名义上的妻子尚在人间。
她还活的很好。
我想不通为什么是她还活的很好。
?
我三十六岁了。
三十六年里,我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她死于一个雨天。
?
我遇见谢悄时,她十六岁,我二十二岁。
干瘪的人,没有灵魂。
这是我对她的初步印象。
毫无乐趣,不如手里的咖啡有吸引力。
?
直到我确定她的病。
科塔尔综合征。
罕见的病,让我着迷的病。
?
我可以当我养了条狗。
可是最后我才像狗,我逐渐费劲心思讨好谢悄,为了得到她的信任和依赖,为了得到她对我的注意。
注意。
仔细想,真是卑微的词。
我去讨好一个人,只为了得到她的注意。
?
我是喜欢谢悄的。
她不是经常笑,笑起来很温柔,少数时候疯疯癫癫。
我爱叫她“悄悄”。
可是她并不爱听,有时候是对我尖叫,有时候是扇我耳光。
她说我不配。
我不会生气,我爱着她。
?
六年过去后,谢悄二十二岁了,而我二十八岁。
我知道她“活着”时喜欢过一个男生,叫什么我也知道。
当然,我不屑去吃过去的人和事情的醋。
直到那个叫“迟年”的青年自己走到我面前。
很漂亮,甚至比女性更加漂亮。
我学的是理科,说不出什么形容词或是什么句子来更加贴切地形容他,只觉得,谢悄会喜欢他不无道理。
但是我又觉得,迟年他凭什么?
他才是不配的那个人。
不配有谢悄的喜欢。
?
四月里,谢悄骗过所有人,从楼顶一跃而下。
我接到电话时,心里想着,谢悄是个骗子。
她明明表现得病情像是在好转。
骗子。
我把手机砸在地上,摁灭的屏幕漆黑无比,布满裂痕。
我心里又无比惶恐起来。
手机不可以坏,里面还有谢悄的照片和录像。
手机不可以坏。
我第一次哭的那么伤心。
?
辞职是谢悄死后第三天的事情。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就像是我本该这样。
?
谢悄死去。
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当医生的信报应是不应该的,但是在在一瞬间我信了。
因为做了太多昧良心的事情,我终于遭报应了。
?
谢悄死后第一年,我听从母亲的安排,和宁家旁出的一位小姐结了婚。
我没有和她做过爱,没有和她接过吻,也没有和她说过“我爱你”。
她就像没有脾气,永远在我面前温温柔柔地笑着,然后转身就和她的爱人接吻。
我终于有了一点良心,我祝她和她的爱人幸福。
于是我在想,为什么又没有人祝我幸福呢?
我想念谢悄。
想念那个头发如同枯草、内心腐烂柔软的谢悄。
可是她已经死了两年。
我好想她。
?
时间过去得很快,的的确确像是流水,过去得悄无声息。
可是,为什么我的想念不会被冲淡?
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把结论总结为,这样的比喻不过是文人的胡说八道。
时间哪里能把悲伤冲淡?
悲伤明明就像是石头,它只会沉底,河床是你的心底。
?
我的妻子怀了孕。
她没有惶恐的样子,她温温柔柔地坐下、温温柔柔地摸着她的肚子、温温柔柔地告诉了我这件事情。
我那时在喝酒。
我抬起眼睛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和她说了“恭喜”两个字。
?
她也没有打算离婚。
家族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任性的。
反正我也不会影响她的爱情。
?
我把谢悄的照片洗了出来。
视频也总是在电脑里来来回回地放。
我容易在她的声音里哭。
即使是她惊慌害怕的尖叫里。
?
人年纪越大,就越容易迷失在自己的过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