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拉婆婆的女儿一大早赶到医院,也拉着程凉的手要给他下跪。
声名远扬的程主任被架上神坛。
可惜,程主任不是神。
他做手术也会失败。
盛夏在试拍期间从头跟到尾的第一个病人提拉婆婆,在手术结束后第二天就出现腹腔内出血、膈下感染,第五天,就在ICU里去世了。
宣布死亡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程凉还在手术室里,提拉婆婆的家属就带着一大波人堵在手术室外面。
盛夏本来在观摩室里拍素材,就看到程凉那边由护士帮忙接听了一个电话,然后低声跟护士说几句话。
观摩室收音被关了,盛夏手机响了,是程凉的。
他看着手术室里的摄像头。
盛夏接了电话。
“手术室外面有家属闹事。”电话接通了程凉就开门见山,“你一会跟观摩室其他医生往后门走,不要再来手术室门口等我了。”
“我下午做完这台手术就没其他事了,你先回家,有事我会给你电话。”
盛夏拧眉。
程凉说:“闹事这种素材,哪都有,不需要拍。”
“那你呢?”盛夏问。
“院方已经报警了。”程凉回答,“我继续做手术。”
他现在在做的手术也是急诊病人,外伤性脾切除,刚才观摩的时候医生都在讨论患者太胖了手术难度很大,一开始做切口都是程凉自己做的,一助在旁边干瞪眼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肋骨。
在观摩室的医生收到通知都陆续走了,还有两个跟盛夏关系比较好的医生走之前跟盛夏说:“盛导,我们先走吧。听院方说这次来闹事的人手里有家伙,已经报警了。”
“手术室没那么好闯的,外面还等着正在手术的病人家属呢,程主任在里面很安全。”
很安全,就是会被吵到。
程凉那边跟盛夏交代完挂了电话,估计观摩室的人都走了,护士也就放开了收音上面的开关,手术室里的声音在观摩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闹事的在外面不知道在砸什么金属,哐哐哐的。
有胆小的护士抖着肩膀问其他医生:“会被砸开吗?”
那位年轻的医生其实也在怕,看着门外看了半天,安慰小护士:“从外面进来好几道门呢,等砸进来警察早来了。”
“固定好。”程凉冷冷的命令了一句,“视野不行了。”
……
盛夏想了想,还是没走。
等医生都走光了,她把两道门反锁顺便堵上两张桌子。
观摩室和手术室在同一楼层,但是隔挺远,她不觉得那群找程凉麻烦的人会绕过来打她。
这类闹事素材不一定要拍,但是她想看看程凉的处理方式。
心里另一个隐秘的地方,也还在悬着。
想到三年前医闹的时候,程凉那件被患者家属用刀划破的白大褂,眼皮就开始跳。
这里民风彪悍,她怕这次闹大了划破的就不仅仅只是白大褂。
“谁的家属啊?”又过了一会,外面开始有人大声嚷嚷,隔着门听不清楚,但也能感受到鸡飞狗跳。
旁边负责和外面联络的护士看了眼程凉,答:“程主任前几天送药带回来的急救病人,HCC破裂手术的那个老婆婆,半小时前宣告死亡了。”
一助皱眉:“ICU那个病人开腹的时候左肝坏死占比超过百分之五十,当时程主任就让人出去和家属沟通可能术后情况不会太乐观,需要十天观察期。”
“现在观察期都还没过去,今天中午就休克抢救了一次,程主任还给下了病危通知单,家属思想准备都做了五天了,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护士耸肩。
程凉抬头看了一助一眼,一助瞬间站直不敢说话专心手术了。
手术还在继续。
程凉跟个定海神针似的站在手术台前,外面闹翻天了也不动如山。
病人中途还一度因为大出血紧急抢救了一次,抢救的声音和外面乒乒乓乓骂娘的声音交织,盛夏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也门。
同样的兵荒马乱,同样的自相残杀。
她在那个瞬间突然很希望自己也站在手术室里,她想看看程凉的脸。
提拉婆婆脸朝下趴在地上抓着她鞋子的样子她还记得,她也记得程凉那个平时能不动就不动的左肩膀在抢救提拉婆婆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个没事的人,把婆婆放到后座,把婆婆抱出车子,着力的地方都是他做的,因为他当时还不确定婆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天是他的休假日,凌晨四点多就跑到医院做手术。
手术情况很不好,但是程凉也没时间整理心情,因为他那一天还排了一场大手术,当时还有市里的领导过来视察援边情况。
连盛夏都还能清晰的记得提拉婆婆的脸。
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前几天跟她说,他最怕病人死亡,每一次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