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嫫脸上的微笑冻住了,者龙山表现出一种怒容。跟在身后的者家兵抄起了家伙,准备收拾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驼背老头。万氏嫫摇了摇头,止住了他们。
万氏嫫兴趣盎然,继续沿街朝前走。一群老穿着彝族服饰,颠着一双小脚在跳乐。万氏嫫认得这是一种烟盒舞,山里的农民农闲时常跳的,想不到昆明城的老也跳得这么好。
街上好些要饭的,老头或老太太,大多人的身边领着一两个小女孩,一双双巴巴的眼睛可怜着,着非本地口音,“爷爷,大伯大娘”地叫着。目光很怯,脸上泥花花的,乌黑的手朝行人伸着。
万氏嫫听了,微笑着,退到街面的一棵老榆树下。一个驼背的老头正弯下腰,拾捡着散落在地上的水果。老人边拾着地上的水果,一边叹着气:“唉,啥时候能够太平。今天者家兵,明天不知啥家兵呢。”
。更何况其中还有云南的冬虫夏草、白木耳、燕窝等等补品,万氏嫫不住冲过去,吩咐店家定做了一大块。街上最多的是民族小吃,卖白族咸菜的摊主,一位眉眼清秀的姑娘,店铺前摆着一桌子咸菜,品种有韭菜花、卤腐、豆豉、面酱、豆瓣酱、萝卜丝、腌姜、腌黄瓜、大头菜、甜藠头、腌大蒜、腌辣椒、腌香椿等等,咸菜的颜色五颜六色,仿佛书画家的颜料盘,有红、橙、绿、紫、白、黑,每一种都是那么香气浓郁,鲜嫩脆糯,酸甜适口,万氏嫫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些咸菜了。她把它叫做“云南的可爱”。她走过去,望着眼睛会说话的姑娘,问了问价格。小姑娘一口纯正的昆明话,万氏嫫疑心她的民族身份难免不是假冒的,有些不悦,也就只问了问,走了。
南屏街上穿长袍马褂的,都是有钱人,有的是绸面的长袍,戴一个瓜顶帽,有的是绵布的,外面再罩一件西域产的皮马褂儿。有钱人家的女人,或者场面上的人,一眼也望得出,都穿花花绿绿的衣裙,透着满身的珠光宝气。走路的派头是十足的,最典型的特点是股摇晃得厉害,那小脚也不知是怎么缠的,也不怕疼,或者闪了腰。
这是一次壮观的豪华的、辉煌的、令众人满意的宴会,菜的品种令人眼花缭乱,山林中美丽的飞禽,野蛮的野猪,白白胖胖长满巢窝的蜂子,随处生长的野菌……全被端上了餐桌。以往沐天波用于观看花灯戏的舞台,被者龙山从临安请来的洞经乐队占领,随着轻松愉快的音乐,人们开怀畅饮,喝着远从贵州运来的茅台,吃着烤乳猪和抚仙湖独有的沧浪鱼。
逛街的心情完全被破坏了,万氏嫫吩咐大家回府。
走过去的街面阔了些,聚着一堆什么人。万氏嫫凑过去,发现中间的空场子上,有一个矮小的老头,头顶着一块青石板,老头的背后,是一个抡着大铁锤的强壮的年轻人。铁锤抡了起来,“呼”地向老头的脑袋上砸去,周围人一片惊叫。刹时,头顶上的青石板碎成几块,老头却纹丝不动,安然无恙。只是有一块碎石落进了脖子里,老头伸手去捞。年轻人托着一个盘子,沿圈开始收钱。有铜钱不断扔进盘子里,也有撒落在地上的,也有些人忙着朝外挤,不愿掏钱。
当晚是者龙山特意为万氏嫫安排的一次宴会,宴会的热烈和隆重让万氏嫫灰色的心情重又放出光彩。昆明的大财主、大土司、大人物能到的几乎全到了,没到的,也派人送来了礼品。四十多辆八抬大轿,百十匹骏马,停在原沐府门前。大门口特意挂上了两盏直径八尺的大红宫灯,宫灯里的蜡足有人的小腿肚子一般粗。门口的两边,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小姐,她们一律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在昆明暧呼呼的阳光下婀娜着,多姿着。客人们走近大门时,小姐们一齐弯腰施礼,脸上的笑令人感觉宛若香气氤氲的山茶花,简直是美妙绝伦,无以伦比。
蓦地有一群马队驶来,迅疾地从青石街面上“哗哗”奔过。挂了铁掌的马蹄将青石板踏出一溜白痕,掀起一片灰尘。路中间的行人和小贩,惊慌地躲向两边,有成堆的香蕉、桔子来不及搬,筐被碰倒,红红黄黄地满地滚,一些被马蹄踏碎了,脓血一样洒满一地。
人们的眼睛更多的是被万氏嫫所吸引。完全有理由相信,不少女人有点恨她这天的打扮,短头发,好看的衣服,讲究的两寸高玫瑰灰丝绸鞋。她显得更高了,是那种丰韵的少妇的身材。她的美貌超过了所有年纪相仿的妇女,相形见拙几乎到了不复存在的地步。男人们向她偷偷投来惊羡的目光
一人附合说:“沐天波太不成气候了,竟一夜让者家兵端了老窝了。”那人说:“不是沐天波不成气候,是者家兵太厉害。听人说,者家的主母更厉害,杀人如砍柴,不眨眼睛的。”
慌乱过去,又慢慢恢复了街的正常,有人惊异地望着远去的马队,小声议论:“者家兵又出动了,八成是追沐天波去的。”
者龙山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又不好发火,只好站在一边搓着手,干着急。
山里进城来的,不管男女,一律赤着脚,脚面黑黝黝的,看上去比石板还硬。身上随便穿着或披着什么布条子,权当衣裳。鬼日的冷天,他们也不怕冷,其实是冷,真冷,怕又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