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见到陶立阳的时候十四岁,念初中。父母在他小学毕业那年离了婚,争来争去,把家里一片瓦都分得干干净净,唯独不争他。
他被丢给了外婆。
父母不怎么给钱,外婆微薄的退休金要养一个小孩子是不够的,所以又在一家小饭馆做零工。
卫萧放了学就会去那里找外婆,他那时候瘦瘦小小的,老板又不敢让他帮忙,怕被举报用童工,时间久了嫌他碍事,就不许他在店里呆了。
他只能在外面到处逛,在某一个傍晚,无意间进到了小剧场。
“我当时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是好奇,看见有灯,顺着进去了。才刚走到那个台阶下面,就有人赶我出去,态度很凶,我那个时候胆子挺小的,他一骂我就慌得不知道怎么办……然后你出现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穿一件蓝色的外套,声音很温柔,你说,‘小孩子想呆就让他呆吧,没关系的。’又问我家长知不知道出来玩,然后把我带到前面一个位置上坐下……”
卫萧说到这里很快速地吸了下气,大概是怕自己失态。陶立阳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但除此之外,脸上也没有更多表情。
卫萧缓了缓,继续讲下去:“我本来也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去,你留了我一次,我就像捡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经常去那里,并不是每次都能碰见你......你不在的时候,有时候还是会有人赶我。但如果你在,你看见我了,就会给我找一个位置坐,我看不懂台上的人在演什么,说什么,问你,你要是不忙的话,也会很温和地和我解释,偶尔还给我拿糖吃,半透明酸甜的......后来放寒假,我就找不到你了。春节的时候,我外婆滑了一跤,腿摔了,不能再照顾我。我爸当时做小生意赚了一点钱,回来大概看我的确过得太惨,良心发现了吧,就把我接过去了。”
卫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见过陶立阳。
但他总是想起他,他几乎是那段岁月里面,除了外婆以外,卫萧遇见的对他最好的人,况且他那样体面整洁,像和自己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忘不掉陶立阳,大概是出于感激和羡慕混合的情感。
“我再看见你的时候,是在电视上播的颁奖礼,你拿了最佳编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第一次拿那个奖,现在你都拿过很多次了......我那个时候也在读高中了,成绩不好,过得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但是那天在电视上看见了你,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在小剧场的时候,看到的那些戏,你给我解释的那些东西,我大一点了,才真正开始理解里面的美和感情......我就想我也去演戏吧,说不定有一天可以演到你写的本子,我们可以再见面......其实我也想过当编剧的,但成绩实在太差了,文化课过不了……”
艺考,卫萧考了两年才考上。去小剧场面试,试了四次才终于成为里面的一员。他一步步总想贴陶立阳的脚步近一点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在戏剧学院念书那几年,他也有机会见过陶立阳几次,但对方要么是在台上,要么就在人群簇拥中,他碰都碰不到。
等到毕业以后签了公司,要拍陶立阳写的戏也没有那么容易,他运气还算好,用了一年的时间等到了,虽然是个台词都没有几句的角色,但进组的前一周开始,他就已经激动得睡不着了,他想他终于可以站到他面前去了......
陶立阳很平静地听他讲完,看了眼后视镜换了条车道,沉默了一会问:“你真的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吗?”
“当然是!”卫萧有点激动,“一开始或许不是,可是后来......我念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我对女孩子没有感觉,宿舍里,有时候会看那些东西,室友都在比较每部片子的女人,我......我的目光总是放在里面的男人身上。我其实很慌来着,我不知道怎么办,直到我又在电视上看见了你,我一下子就不慌了,我就明白了,我喜欢你的!”
陶立阳没说话,开到附近一家便利店停下来:“你等我一下。”
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递给卫萧一盒热牛nai和三明治:“先吃点东西吧。”自己开了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介意吗?”
见卫萧摇头便放下车窗点燃了一根烟。
卫萧死死地攥着三明治的袋子,捏得都有些变形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不想让你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之类的......我想让你自己想起来,但是我不说,我怕你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你只会觉得我很奇怪,以为我是想找你要资源......你那天问我说是不是不想当艺人了,但我走这条路就是因为你,这些和你比起来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立身之本,没有不重要的。除非你找到下一条能养活自己并且过得不错的路之前,不要说这种话,也不能这么想。”陶立阳掐灭了烟,把烟头准确地扔进路旁的一个垃圾桶里,“我没有要同情你,也不会觉得你可怜,你想考戏剧学院,考上了,想演戏也演了。不管你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些中途的目标你都一点点完成了,这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