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天边镶了银边的云彩,若有所失。
“师兄,那女子走了?”玉琼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提粽子,正往下滴着水。
赵幕遮垂眸道,“嗯,走了。”
“我看她胡搅蛮缠的,师兄,你是怎么把她赶走的?”
赵幕遮答非所问,自言自语道,“他此刻已恨透了我,怕是不会再来了。”
玉琼楼见赵幕遮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师兄的私事,他也不好开口询问。
他心里明白,师兄与那女子关系匪浅,他虽然对风月之事不甚灵光,也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更何况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作者有话说:
七夕过节的人太多,魄月和赵幕遮独树一帜,改在今天约会,坐在鹊桥互送礼物,七月初八,正是好日子。
有情人,终成眷属。
21、团圆
◎每逢佳节倍思“亲”◎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这是一年里独属于月神的大日子,每到今日,拜礼的仙家多到能把银阙宫门槛踩烂。
魄月竭力地保持微笑接了一份又一份的礼,待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早已日照西头了。
他筋疲力尽地看着满满一院子器皿箱盒,头痛欲裂,想要动手收拾却又无从下手。
往年他从不收这些,银阙宫的一应物什也是能省就省,从不骄奢yIn逸。
今年也不知是哪个神仙起的头,一堆人乌央乌央地往他宫里送各种稀奇玩意儿。
这些宝贝名字还都挺长,什么天地无极舍利子宝剑,宇宙洪荒四海咒法印。
其实就是一些魄月根本用不上的法器。
司马昭之心。
魄月不情不愿地默默收拣,偏巧有只银箱边角太过尖锐,把他的衣袍划了道口子,虽然不深,却也不太雅观。
他负气地踢了一脚那不知好歹的箱子,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
为何不把赵幕遮喊回来一起弄呢,他这个做徒弟的理应为师父分忧不是吗?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主意最好,于是片刻也没耽误,趁着天还不算太黑,赶忙下凡去了。
泯州,上虞镇。
上次他与赵幕遮就是从这里回云梵山的,赵幕遮一路都背着他,淌过化雪的泥泞,走过无声的小路。
寒冬腊月,赵幕遮却流了一脑门汗,魄月心疼坏了,催他把自己放下来。
谁知赵幕遮非但不准,反而越搂越紧,冷着脸告诉他,如果他不老实听话,就把他扔下山涧去。
魄月想起那时光景,并不觉得颜面有损,只记得徒弟的背很结实很温暖,冬日里的火炉一般,舒服得让人舍不得放开手。
大街小巷,各色鱼龙游舞,火树银花齐放,路上行人皆是一帮一聚,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热闹非凡又井然有序。
中秋盛景,人间装扮的比天宫更美更漂亮。
街边时不时就有小儿围着几块石砖搭建的宝塔转圈,一边击鼓拍手,一边说着吉祥话,通天宝塔镇魔妖,月下仙人保平安什么的。
每个人都来参拜月神,祈祷家宅安宁,阖家团圆,可谁又知道,月神自己尚且无家可归呢?
繁华至极,反而更衬凄凉。
魄月内心苦闷,双目无神,随着人流一点点挪动,丝毫提不起力气。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大哥哥,给你花灯!”
一个女童提着十几个花灯正在叫卖,花灯中烛火影动,映出一圈飞快变幻的小人,原来是走马灯样式的花灯。
大哥哥?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
细数过往岁月,他已不知自己活了多久,六界之内所有生灵皆要历经生死,于这命运轮回中,百转千回,尝尽甘甜辛苦。
只有他独自活在这世上,年复一年,了无意趣。
所有人都尊敬他,害怕他,仿佛他生来就是这样孤寒的角色。
世间美好他没占尽一分,世上苦楚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很疲惫,疲惫到想要立刻躺下来,缩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他施施然地问道,“这花灯多少钱?”
女孩摆了摆手,“不要钱的,今天中秋,人们都祈求月下仙人下凡赐福,庇护百姓,大家伙都高兴,所以不收您钱,祝您一家团聚,幸福美满!”
魄月瞧着花灯里那一圈走马的小人儿,小巧玲珑的,工艺十分Jing湛,不会是拿了最好的一个给了自己吧。
“还是把钱给你吧,你既已拜了我,这便算是你的功德吧。”
魄月丢下这番话,提着花灯就要离开,女孩忙唤住他。
“大哥哥,集会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街市尽头,灯火璀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可这欢笑与自己又有何相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