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时时刻刻想起季眠的脸,季眠的眼,而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脸红。
她总觉得丢人,正是因为此,她愈发不好意思再出现在他眼前。
她遗憾地叹一口气,细细默数一遍:她已经七日没有见到季眠了。
床上的太后拧着眉瞧着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在想那上林园的季郎君?”
孟闻缇一惊,似从睡梦中恍然惊醒:“没有没有,外祖母取笑我了,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在想他……”
太后的病已经大好了,经过一季冬日的好好调养,这年开春时分已然能够下榻随意走动了,只是不知什么缘由,她迟迟不肯放孟闻缇出宫回府。
“元家那孩子,据说为了讨怀柔县主开心,写了许多诗词相送,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太后冷不丁提了一嘴,孟闻缇闻之一怔,不解其意。
说起来也是件趣事,去年还故意在孟闻练面前谈起要娶孟闻缇为妻的元仕殷,在今年的年宴之上对怀柔县主一见钟情。
要细究的话,怀柔县主也算是她的表妹,只是旁了又旁的关系了,跟直系皇室算不上亲近,追溯到祖辈那一代,怀柔的祖父是先帝的庶弟,封了地之后几乎便在自己的封地待着,除却国宴国事入京觐见,平素并无见面的机会。
而这怀柔县主呢,因胎里不足,自幼体弱多病,之前十几年都养在深闺人未识,直到今岁及笄,终于跟着她父亲来了京城拜见新帝。
那也是孟闻缇第一次见到怀柔,被白狐裘裹住的娇小的女子,绒帽之下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她脸色不太好,嘴唇倒是被唇脂染得润泽,眼睛很大,却是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的样子,哪怕是第一次来皇城宫殿,依旧目中皆空,宛若一朵高岭之花。
她算不上绝色,可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气质让她从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中脱颖而出,牢牢地捉住了元仕殷的目光。
原以为养在闺阁里的病县主,面对元仕殷的百般讨好,难免会心动脸红几分,可是怀柔捏着帕子,轻咳一声,眼神都不带往桌上胭脂水粉扫,颇无奈地吐出一个字:“俗。”
鲜少碰壁的元公子不死心,开始打听县主的喜好,发现怀柔县主自小便喜欢读书,诗才绝佳,于是乎绞尽脑汁构想情诗,亲自誊写赠与县主。
县主总算肯拿正眼瞧他赠送的礼物了,她打量一眼,捏着帕子,轻咳一声,颇无奈地道出两个字:“无聊。”
元公子尤不甘心,攥着手里酸倒众人牙的诗句,跑去找国子监内最博学的先生赐教,半月之后又叫小厮跑腿送情诗。
这下,怀柔县主总算愿意仔细读一遍,也再没有捏着帕子咳嗽,而是认真地评论一句:“略有长进。”
跑腿的小厮当场泪流满面,暗喜终于不用被自家公子冷眼相待了;京城众人炸开锅,都说元仕殷不懈努力栽种的桃树终于冒了芽,至于何时能开花,想必远也不远,近也不近,全靠他的造化了。
孟闻缇咂舌,这样风流不羁、桀骜不驯的元仕殷,竟也有能把他吃得死死的圣人。
太后见她不解其深意,愈发恨铁不成钢地切齿:
“要说起来,以元家公子的地位,犯不着对着怀柔县主委曲求全,可他偏偏要撞别人口中的石墙,怀柔那堵铜墙铁壁也算是被他扒破了口子。你身为郡主,蛮横一点又如何?你若喜欢,现在去向你皇帝舅舅请示,他当下赐婚,季眠又如何能拒绝,此后他便是你的人了,你现在又何必在这里左右为难、进退都不是?”
孟闻缇被说得不好意思,也明知太后误解了她的心思,以为她还在一厢情愿地单相思呢,于是抬眼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外祖母,其实,我与他早已说通,我也并非一厢情愿……”
太后横眉:“那你现在又是何故?”
孟闻缇噤声。
换作一年前,她若得知了季眠心思,她定然会欣喜若狂告知父亲母亲,然后向陛下讨旨赐婚,可如今境况大不相同了。
她父亲本就因求娶长公主而甘愿卸甲,以防在外人眼中有功高盖主之嫌,懿宗登基不足三年,这段时间内安内抚外本就费心,现下她父亲在外征战未归,朝中又隐隐出现对她父亲再次领兵的不满的声音,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再者,她的心上人,可是前不久刚刚被卷进朝廷纷争的季太史之子。
抛开季眠的顾虑,就她自己而言,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叫人知道她与季眠心意相通,唯恐他人再作文章为难懿宗。
太后怎会不知其背后的利害,她收敛了神色,忍不住惋惜:“怀宁啊,你现下明白了?哪怕你的父亲母亲不舍干涉你的婚事,身为皇家的女儿,也会身不由己的。”
孟闻缇默然。
当日下午,她走在宫道上,心里还在思索着太后的提点教诲,纳罕得不得了。
她已经十八岁了,季眠才十六岁。
寻常女儿家,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她还在苦苦找寻时机。
她觉得,婚姻是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