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了手,孟闻缇不停地擦拭脸上的泪水,可眼泪决堤,如何都止不住。
她哽咽着:“为何会这样,我只是想帮你,季眠,我只是想帮你,我该怎么办?”
季眠看着眼前无助的孟闻缇,心中似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已经出现裂痕。他上前一步,轻柔地环住她,拥她入怀:“自古君臣纵横之策皆如此,郡主,我们都没有办法。”
他的怀抱之外就是磅礴暴雨,可她耳边只有少年有力跳动的心脏声。
他怎么可能没有心呢,可是他所要面对的是如狼似豺的臣与捉摸不透的君,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被关押在永权宫生死未卜的季太史。
他什么都做不了。
而她,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眼泪绝望着他的绝望。
那夜雨落倾盆,孟闻缇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寝殿,此后多日,她除了侍奉太后,一直竖着耳朵留意朝堂上的一举一动。
听说,陛下在上林园偶遇了季眠,与季眠不知聊了些什么,这季郎君不卑不亢有问有答,陛下离去之时脸上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听说,陛下在朝堂之上提起先祖皇帝在开国之初对于不愿归顺降服的大臣的恩威并施的手段,堵得关侍郎等人哑口无言。
听说,陛下为了彰显自己皇恩浩荡,把扣留在永权宫整整十五日的季太史放了出来,为了不让他忘记这次大意而惹火上身的教训,另罚俸一年。
听说,陛下升关侍郎为礼部尚书。
听说,是季郎君同陛下说的那些话让陛下回心转意。
……
孟闻缇一抖,手中的玉勺跌在瓷碗中,溅起点点苦药汁。
她鲜少这样失礼,连忙放下瓷碗择帕擦拭手背上的药渍。
太后见状不免笑道:“怎么?终于可以安心了?”
孟闻缇心虚地瞅了太后几眼,没敢乱说话。
太后长吁:“哀家见你整日因为此事心神不宁,也不好直接告诉你,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处置季太史。”
新帝登基,根基尚且不稳,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不好闹出人命,可那日太后所说的话分明就是半点活路都不想留给季太史,所以才叫她乱了分寸。
见她神色里的疑惑探究,太后呼一口气,接着道:“要不哀家怎么说你还太年轻呢。朝臣发难,自让他们发去,陛下不过顺水推舟演了场戏,叫他们先出了这口恶气,再一个一个敲打磋磨,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之威,这一来二去的,往后谁还敢向陛下发难呢。”
当初罪重当诛的季太史,只是不痛不痒地被罚了俸禄,而带头闹事的关侍郎虽说被升了官,一跃成了礼部尚书,可往后与季太史官场往来变多了,太史又压着尚书一头,也真是够憋屈的了。
懿宗这招,明罚暗赏,明赏暗罚,实在是高明。
“你这懿宗舅舅,可比那个安王府里的强。”
孟闻缇想,若是安王知道自己被亲生母亲嫌弃,心里肯定是不好受了。
她小声嘟囔:“外祖母怎么就知道我是因为此事心神不宁的?没准正是因为您病久未大好,莓儿心里焦急呢。”
太后不置可否,轻挑眉毛:“你前几日是不是把永权宫的值守换下了?”
见她不说话,太后又问:“你是不是去找过季公子了?”
孟闻缇有些头疼:“怀宁认错。”
“也亏得他没有一时冲动跟着你去永权宫,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可真真是丢脸了。
当时她觉得自己好英勇,为了心上人什么都不怕,没想到她才是那个笑话。
她纵是脸皮再厚也不再敢往季眠身边凑,先前她隔三差五地就跑去上林园,如今整整半个月了,她都没在季眠眼前露过脸。
太后身体逐渐康复,孟闻缇乐得清闲,也便收到了东宫太子妃杜凝光的邀帖,说是她院里的月季开了,是罕见的双色月季,一半红一半白的分外好看。
她想着反正没什么琐事缠身,索性应了杜凝光的约,顺便留在东宫用过晚膳后再回自己的寝殿。
可是她忘了,从东宫到寝殿,中途正巧会经过上林园。
而且她还忘了,今日夜班正是季眠值守。
以至于她走在路上,突然听见季眠的声音时,吓得直接从石子路上跳起来。
她拍了拍心口,头一次主动离季眠远远的,尴尬地笑了笑:“季小郎君,可正巧。”
季眠拧眉,疑惑地看着眼前不敢拿正眼瞧他的红衣少女,沉声问道:“更深露重,郡主怎么还在此处停留?”
已经入了秋,她贪杜凝光酿的桂花露,叫涟娘早早捧着酒坛子回了寝殿,此时她正是一个人走在宫道上。
她低着眉,面对季眠略显无奈的询问都十分没有底气。她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满月,故作轻松道:“我不过是膳后消消食,不打紧的,我这就回去。”
她抬脚就要走,却被季眠一把拦住。她听见季眠轻微的叹息声:“臣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