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花公子不知道吧,江湖上的故事传得有多快。你们追影宫三年一现形,早有人把你的底细挖得干干净净。”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我听说,你从不杀女人,只杀作恶的男人,是这样吗?”
“是又如何?”
“花公子的脾气不必这么冲,”男子挑起眉笑了,露出藏着的虎牙,“准是你师傅的命令吧,我从没见过这么听女人话的男人,也难怪,你们门派只有你一个男子吧。所谓耳濡目染,沾了女子气也不奇怪。”
“你!”
姓江的恶人哈哈大笑,拊掌道,“花公子不必生气,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艳羡你小小年纪绮罗在怀,享齐人之福!”
“胡说八道!不许辱我姊妹!”花子瑜再听不下去了,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力砍去。
男子却轻松卸了他的剑,甚至顺势点了他xue,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花公子,这有什么侮辱的?难不成你自视为女子,与她们同列?”
“可真奇怪。”
花子瑜动弹不得,自知吃了轻敌的亏,只能用眼神咬死对方。
少年僵了下,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须臾,怀念什么般地笑了,
“你这双眼睛...真像我娘。”
轻云蔽月,雾锁了眉山。
他复睁眼,眼底是流风回雪。
但在别人眼中,却是太阳出朝霞,芙蓉出渌波般的闪耀。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各家富商仕宦驾高头马,乘八抬轿,一路上绮罗如织,各色人群摩肩擦踵,莺莺燕燕的笑声不绝于耳。
在穿行如梭的奢丽的游船中,一只破烂得让人目不忍视的木船勉强挪动着。
“花公子你可真有意思,早说自己中了毒嘛,也省了我点xue的功夫。”
这个冒牌船夫手上的桨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嘴里不饶人,划到水急处干脆把它的作案工具直接扔在船头。
作案?
“我呀,肯定得带活口回去的。你不知道,我义父口味比较刁,食材都要新鲜的,这会儿我不在家,他肯定合计着怎么搞死你呢。你放心,他很有经验的。”
混账冲他的俘虏眨了眨眼,掰起手指头,
“不过花公子,我喜欢你的长相,我肯定不会让他把你的脑袋做酒瓶的——起码我会抢过来。”
想不到花子瑜竟然笑了,咬牙切齿地骂道。
“那不如把我埋了。”
劫匪回应了他的笑容,抛着手里的刀子,
“这可由不得你咧!”
这刀子划开花子瑜的伤口,嘶啦嘶啦的,画面很是血腥,刀子的主人没让血溅到对方的衣物上。他偶然抬起头,瞧见花子瑜愣愣地望着岸边嬉戏打闹的少女们,却对肩上的伤口失去痛感,只有轻微的颤抖。
包扎的人望着白衣公子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
想归想,手上三下五除二包扎好了伤口。
他们没有再说话。
花子瑜没见过这样懒的恶人,一副四体不勤的样子。饿了,上岸吃饭,困了,倒头就睡,也不管囚犯跑不跑。
的确,他跑不掉。
他本也不想跑。
夜里他害了噩梦,又回到那一天,那个人眼中带了破碎的痛苦,甚至有些歇斯底里。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子瑜,杀了他们。”
“你不杀,就再不是我追影宫的弟子!”
他醒了。
他醒得太凶,撞在了逼仄的舱室上,也踹到了另一个人的脚。
“花公子,大晚上不睡报复我?”
那人转过头懒洋洋地看向这里,眼里一片清明。
“..你还醒着。”
“我怕花公子趁我不备结果了我。”
他瞅着花子瑜的脸色,对方神情呆滞并不打算回嘴,他觉得无趣,又转回去对着空气去了。
半晌,他的声音牵引出了花子瑜的回忆,
“谁知道每晚听见的都是你说的梦话,啊吵得我都睡不好了。”
“你知道吧,‘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花子瑜想了一会儿,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的鼾声打断。
三月三的灯火烧在两岸,妖娆的火光点亮两人的眉眼,花子瑜静静凝视着热闹的人群,他们笑着跳着,夫妇,欢乐的一家人,未出阁的闺女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团圆的气氛。
他瞧着,笑也浮在唇角。只不过那晃过唇角的火焰倏忽消失了,他想起实在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一回身,就见江余定定地瞧着他,似有话要说。
那人歪了歪脑袋,笑了。
“你不觉得在这船上呆着无聊吗?”
他听见干涸的心池响起水滴声,滴水成河,滴答滴答。
“就——玩一会儿。”
江余向他伸出了手。
滴答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