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就站在三儿的床头站着,看到三儿平躺在病床上,像一条白色案板上的鱼。他们一会打针一会电击,收拾她。她左边的胸下凹进去一段,那是她坍塌的肋骨。
三儿和画儿坐着火车从北京到了河西,又做着救护车从河西回到了北京。
望着那人的身影走远了,江遥含泪喝下一碗孟婆汤。
停了一会又哽咽着说:“我把你送我的念珠丢了,你别怪我。”
血浓于水
三儿躺回床上,闻到氧气罩里酒精的味道。小刀冰凉地划开她的身体,心脏露出来,像挣破水面浮出的鱼。鱼挣扎着跳动着,想要呼吸。刀剪针钳,轮番上阵,赶走那些阴沉的死气。最后,一枚小小的弯针缝合了三儿胸前的刀口,又把生命之契锁进了三儿的心里。
画儿知道,三儿的手术很成功,但他还是害怕。他是电视看多了,看到那些危重的病人都需要输血,那时候他们的亲戚朋友都会挽起袖子说,抽我的吧。画儿害怕,因为他的血不干净。好在北京的血库血源充足,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段。
三儿咬着牙说:“徒弟,对不起。你走吧”
小妖精擦了擦嘴,翻身继续睡。三儿早就醒了,双腿开始发麻,却没有叫人,只是睁眼看着躺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江遥把三儿从床上拉起来,捋了捋她蓬乱的头发,擦干她嘴角的血沫,笑盈盈地对她说:“跟我走吧。”三儿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那个死人,笑着说:“好啊。”
“我等了你九年,你就给我这句话?”江遥捉过三儿的手:“你为了他,舍不得死?”
三儿摸着小妖精的头:“头发长了。”画儿很久没有去理发店了,天天是医院和家两点一线。
第六卷 N度空间
画儿可以进去看三儿了,他陪在她的身边,躺在她的腿上睡着了。酣睡如婴的小东西,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起伏着压在她的腿上,呼吸间的鼻息吹动了唇上的绒毛,嘴边的口水洇湿了一小块椭圆形的被面。
“徒弟,我还有件事情没办。如果那本艾滋病的书不出,我见完了西村的老鬼,还得见西村的新鬼,我不安心。”
江遥听到此处,松手上了奈何桥,手心里余暖未存。
三儿定定地看着石桥,它叫奈何桥。桥下无水,不是西村。三儿的手慢慢松开了:“徒弟,我不能死。”
画儿弯腰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半瓶水,看着地下来来回回的人脚。医生和护士都穿着白皮鞋,一只只白蝴蝶在狭长的走廊里飞。白蝴蝶成群结队地飞进病房,又飞出来,达令没死。再飞进去,又飞出来,达令没死。
但是一阵没忍住的咳嗽还是吵醒了小妖精。“你醒了,达令”小妖精抽了抽鼻子。“我给你做了甜汤。”他在家煲好了用红糖、红枣和红豆煮的甜汤。他听人说,这种甜汤可以补血。
“那些事我管不着。师父,跟我上桥吧。”江遥拉她走。
江遥拉着三儿的手,迎着皎洁的月光,轻轻地往窗外飘。三儿摸着江遥的手冰凉冰凉,就用新死的时候留下的那点活人的热气,把江遥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捂暖。三儿记得以前他们手拉手的时候,她总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可现在她的心坏了,不跳了,只剩下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达令,你说过不让我轻易动金卡里的钱,现在我把他们拿出来救你的命,可他们就派个八十岁的老爷爷给你做手术。画儿哭着哭着手里的小瓶子掉到地上了。小瓶子摔在地上,死了。白蝴蝶踩着小瓶子的尸体,进了手术室了。
救了半天,还挺奇怪这个病人怎么这么折腾还有口气。他们也还是怕这口气断在自己医院里,当晚又让她转院去北京。
江遥还不习惯三儿身上活人的生气,又不愿意撒开她的手,就让那点残存的温暖骚动着冰冷的身体。飘了一阵,就看见一座石桥,横在半空。江遥指给她看:“师父,以前光是你教我怎么学戏。我今天就教你怎么做鬼。上了奈何桥,你才能到阴间当鬼。”
三儿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灯光:“这一次,我得留下来。”
江遥冷笑一声:“好,我活着的时候你负我,我死了你还要负我。”
努力写文中!
特护病房像个大玻璃鱼缸,大家围在外面往里看。那里面闪着各种符号和线条的仪器把三儿团团围住,帮她续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抓虫子,我会在发新章节的时候一并改正,不让大家搞的不知道有没有更新。
他们请到一个老院士主刀给达令做手术了,老院士的头发上是常年积雪,长的像KFC的老爷爷。老爷爷走路都得拄拐棍了,他穿着两只黑蝴蝶往手术室里走。画儿看着老爷爷颤巍巍地手哭了,达令,他们就是不想让你好了。让个八十岁的老爷爷给你做手术。
病危通知单下来了,画儿通知大家三儿不行了。三儿的爸妈来了、三儿的大哥二哥嫂子们来了,陈辉煌来了,二姐也来了。他们来看她,要看着她死,要把她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