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握着牌子的手紧了紧。
若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她大概会直接拔剑, 毁了整个古祭坛。
穆晴说道:“你是……”
祌琰说道:
“我是个人与魔之间的混血,在一千四百多年前,是魔宗当时的当权者选择的祭品。”
所以他被关进过这里的地牢。
地牢里有他的名牌。
祌琰继续道:
“魔宗要将我‘献祭’的那一日, 当时鼎鼎有名的祸世大妖路过了古祭坛,将一切捣乱,我也趁此机会逃走了。”
“后来逃难的路上,我遇见了入魔的仙修。我缠了他很久,才成功拜师。我跟着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从羸弱的小童,到后来刀枪不入的模样。”
“师父寿数到尽头后,我回到了西洲,从小小的魔兵做起,一点一点兴起势力,到最后夺下了整个魔宗。”
“我一开始想着的是复仇,要那些旧势力付代价,这一点我做到了。我还想着,要改变混血遭受到的不公对待,这一点我没做到。”
“我当了君主后,野心就大了起来,我眼中是如何当一位君主,是权力,是一统修真界,而不是小小的混血。因这世上无人再敢像对待混血那样对待我,我也就将此事遗忘了。”
穆晴沉默着没有说话。
人确实是会变的。
就好像她自己,她一开始也只是想着,要将不公正的命运彻底扭转。
那时她哪里想过什么修真界大局?
后来她的心从小到大,从仅仅装着在意的人,到装下了整个修真界。
祌琰的变化,说不清是好是坏。
他对西洲来说,算是一代明君。但他也确实忘记了混血们,将一些他最初想救的人,彻底抛在脑后了。
祌琰又说道:
“我对权力太执着了。我当了魔君,只顾着对付古魔族和谋取修真界,没有让任何人比原来过得好。所以我没有人心。”
“也正是因此,我的西洲君主之位,才会被你窃走。”
“我踩中你圈套,被关在云崖山百年。”
祌琰说道,
“好不容易才逃脱,想要夺回西洲,可我回到魔城之后,却发现这君主之位,在你手上更好。”
所有人都平和且快乐。包括他一开始想救,却忘了救的混血。
对这西洲来说,穆晴是个比他更完美的君主。
祌琰拿回了写着他名字的木牌,道:
“古魔族已死,仇恨已无。君位交于你手,对权力的执念我放下了。混血境况改变,始终留存的那点遗憾,也已消失了。”
他手掌用力一握,那名牌化成了齑粉。
他感觉,似乎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被人从古祭坛的行刑架上放了下来。他无执念,不想复仇,只想看一看,这盛世是怎样的美好。
“咔啦啦——”
穆晴听见了什么东西在破碎的声响。
而后,是乌云凝聚,雷声滚滚。
红衣魔君回身,捏住了穆晴的下巴,道:
“你夺了我的位置,夺了我的臣民,害我被囚禁了百年。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比百年前更加喜欢了。”
穆晴手中摘星剑出鞘一截,道:
“不想断手就挪开。”
祌琰笑了一声,放开手,说道:
“这暴脾气我也喜欢。”
穆晴铁青着脸,握着剑走出了极乐殿。
元颖和鬼将忙不迭地凑上来,问道:
“发生什么了,怎么要降天雷?”
穆晴回答道:
“里面那家伙破碎虚空了,马上就要飞升了。”
鬼将:“……魔头也能飞升?”
元颖道:
“你没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坏人成佛比好人容易多了,飞升大概同理吧?”
鬼将:“…………”
好想反驳,但又觉得好有道理。
穆晴交代道:
“通知城令,让魔城里的人立刻撤走。顺便在这周围布结界,不要让天雷波及魔城。”
“是。”
……
结界刚刚布好,一道天雷就劈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祌琰作恶太多,这劈下来的天雷也很凶,一道就将极乐殿炸了个粉碎!
落石在天雷之中燃烧殆尽。
不一会儿,便只余下了没有房顶,周围一片焦黑的大殿。
祌琰一身红衣,负手站在绒毯上。
任凭天雷加身,他背脊挺拔,没有一丝摇晃。每经过一道雷,他身上会添些新伤,但修为也更进一层。
……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一百零八!”
元颖一边镇守结界,一边数着降下的天雷。
足足一百零八道雷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