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是不是也是在别人面前露出一部分,藏着一部分?”
陆焕的态度理所当然,“陆某自从以随心道破境之后,心之所向,行之所往,再没什么好隐藏的。至于旁人如何看我,就与我无关了。”
纪瑶:“……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自坦荡荡,误会你的,都是别有心肠之人了。”
陆焕道,“别有心肠倒也不一定,大部分是以己度人的寻常人罢了。”
纪瑶又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我呢?你看我如何?”
陆焕瞥了她一眼,“这点来说,你是寻常人。越是心里在意的事,越故意藏掖着不说,刻意装作无事。”
“……”纪瑶忽然心情低落起来,一拉纪凌,“回你的座位去。”
随即闷坐在位子上,任凭纪凌怎么开口询问,也不说话了。
纪凌一头雾水地走了。
陆焕:???
陆焕方寸传音:“师兄?她怎么了。”
方敬和打开折扇,给自己扇了扇风,郁闷地道,“你们两个打哑谜,你这个当事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觉得我知道原因呢。”说罢也起身走了。
陆焕:……?
冗长的祭祀仪式,从清晨持续到了了正午。
初秋的山中暑热未退,孝感峰头的数千人群观礼了几个时辰,年轻子弟耐不住热,纷纷拿出折扇猛扇一气,华阳宗也无人阻止。
一片闹哄哄之中,祭台之上的萧旷终于念完了整篇祭词,招魂幡在高台上竖起,尉迟杉几位嫡传弟子做起了打醮道场,纸钱串串,四处飞洒,他不耐烦地把文章一丢,大步下了祭台。
片刻之后,一只绛紫色纸鹤符纸穿过人群,晃悠悠地飞来陆焕手边。
陆焕放下茶盏,打开了纸鹤。
“陆焕,磨叽什么,等你等到茶水都凉了!” 萧旷的声音从纸鹤一开一合的长喙处传来,
“祭典总算办完,该做正事了。老地方,带着你的纪小姑娘一起来。”
陆焕:“我问问她要不要去。”
萧旷啧了一声,”问什么问,直接带过来不就完事了—”
陆焕没理他,直接用指尖一点纸鹤额头,叫它闭了嘴。眼角余光瞄了瞄几步外望天发呆的人,出声唤道:“纪瑶。”
与此同时。
孝感峰另一侧的看台之上,一模一样的绛紫纸鹤符纸晃悠悠从远处飞来,落在温灵玉的手边。
萧旷的声音响起,“温灵玉,速来!刚才一打开后山库房门,我差点被账册淹了。”
温灵玉叹了口气,拉开纸鹤的耳朵,“还是去老地方?”说罢手指轻轻一点纸鹤额头,纸鹤闪过淡淡的青光,晃悠悠振翅飞走了。
片刻之后,靛蓝纸鹤再度回转,“老地方。对了,你新收的小师弟行不行,他行就一起带过来。”
温灵玉笑了笑,拉开纸鹤的耳朵,回复道,“自然是行的,才会收下他。”
纸鹤带着淡淡青光飞出的时候,纪凌正好走回来隐云宗看台,眼角余光瞥见了扑棱棱展翅的纸鹤,顿时大感兴趣,盯着看它飞远,
“大师兄,那个就是千里传音符罢?是不是有事找你?好事还是坏事啊?”
温灵玉似笑非笑看了纪凌一眼。
“现在问已经太迟了,这事你也有份。走罢。”
第60章 华阳大典(四)
夜深了。
浩瀚无垠的东陵海上, 方圆数百里的浮岛按照自己的路线,慢悠悠地漂动着。
浮岛之上,飘渺群山之中, 矗立着无数朱楼小筑,处处人声鼎沸。华阳宗今夜摆下了盛大的宴席, 广邀所有前来见礼的仙门子弟赴宴, 无数人酩酊大醉。
人群聚集的前山九峰, 处处灯火通明。到了后山,却又突然幽静下来,只有四散的点点灯光, 那是夜里巡值的弟子。
如果有人在夜里目光如炬,便会发现,前山后山巡值的弟子们走的山道,是一个封闭的大型圆环。位于浮岛中心、群峰环绕的一片山谷密林,没有修建山道,也无人踏足。
灼海殿,便位于这片不起眼的山谷密林之中。
萧旷在殿外煮好了酒,提着酒壶和几个酒杯,越过一道禁制, 走入了灼海殿前的青石大院,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几步, 伸手推开了前方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轻响,两扇落漆朱门左右打开, 砰的打到了墙上。
明亮的烛光从花厅里泄露出来。
陆焕, 温灵玉,徐在安,纪瑶, 纪凌,五个人同时听到了声音,却没有人抬起头来,哪怕往门外看上一眼。
原本用来待客的花厅,如今靠墙放了几十个顶天立地的木柜子,柜子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账册。
萧旷方才开门的力气稍微有点大,木门打到墙上,引起了墙面轻微的震动,一本堆放在木柜子最上方的账册被震了下来,咕噜噜滚到地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里页翻了出来,横铺了小半个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