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入深秋,寒凉渐起,一场秋雨无声落下,裹挟了瑟瑟的风,吹落了已染得透红的枫叶。
起先的一个月,地下组织的暗杀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大大小小的情报经过黎穗之的手也成功地传递出去,没有出过错。
后来特务机关与宪兵队的搜捕日渐稠密,他们也便渐渐偃旗息鼓,行动更加小心。
近几日,黎穗之有些心绪不宁。
一开始她并没有当一回事,继续着在申江大学的教学工作,而后她却发觉越来越不对劲。
两日前,她开始无法和一名与她事先约定好的交通员取得联系,而后她去了江氏制衣店,依旧毫无所获。
孤岛的夜,静得让人心慌。
这天清早,黎曜因步履匆忙,接了个电话,早餐都未顾及吃,抄起大衣便抬腿朝外走。
黎穗之叫住他:“出什么事了?”
他脸色不太好,想安慰她两句,又着实觉得太过于苍白。
黎穗之的预感愈发不好。
“穗穗。”他面目严峻,“谭正诚被逮捕了。”
黎穗之似是没听清楚,又重复问了一遍:“谁?”
黎曜因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双手握上她的肩头:“等我回来,你今天哪儿也不要去,学校我帮你请假了,就在家等着我。”
黎穗之霎时间面无血色,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喉咙发紧,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特工总部内,人声鼎沸。
特高课与特务机关直接下达的抓捕指令,甚至都未曾经过黎曜因与行动处的手,便直接实施了抓捕行动。
此刻的审讯室内,老陈正毕恭毕敬地候着黎曜因与特务机关下派的长官莅临审讯。
黎曜因走到门口时,并没想到来的人竟是他。
长野健次向他点头致意:“黎长官,早。”
黎曜因颔首:“长野副机关长,还劳烦你亲自来了。”
长野健次微笑:“黎长官别这么客气,影佐机关长十分重视这次的行动,特意派我来盯着,也是配合特工总部的工作。”
黎曜因默认,看向一旁的老陈:“怎么样?”
老陈垂首:“回黎长官,一切准备就绪。”
“请吧。”
推门进去,长野健次踩着军靴率先来到谭正诚的面前,见他此番情形,不由格外感叹:“谭队长,多日不见,没成想再见却是今日之景。”
谭正诚哼笑一声:“成王败寇,我自无话可说,要来便来。”
长野健次目光冷厉:“谭队长潜伏七十六号日子也不短了,刑讯的那些手段想必也是再清楚不过,我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谭正诚默不作声。
长野健次也并不急切,他低头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语速依旧慢条斯理:“民国二十九年,你从法国留学回来,经电讯科收发专员胡乔梦的父亲,也就是现今日本陆军医院的副院长胡成生介绍,进入特工总部,成为行动处第二行动队的队长,负责地下抗日组织成员的抓捕行动,直到现在。我说的对吧?”
“长野副机关长倒是调查得仔细。”
谭正诚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长野健次睨着他的眼眸,这次的话说得极缓:“与你一同留洋法国的,还有,黎长官的妹妹,黎穗之。”
他上下嘴唇轻轻碰到一起,在念出黎穗之的名字时,迅速抬手贴上谭正诚的脖颈。
他感受到那些密覆在颈下的血管,猛烈地跳动。
他缓缓笑了:“你的共党身份,她知道吗?”
黎曜因下意识地握起了拳。
谭正诚盯着面前的长野健次,脸色微变:“这次的情报,到行动,我猜得没错的话,都是提前设计好的。”
“谭队长倒是还有些聪明。”长野健次点点头,“只是发现得太晚了,太迟了。”
“那次山庄舞会,你是故意放我去了机密室?”
长野健次微微皱眉:“你还漏了一个环节。”
谭正诚死死屏住呼吸。
他接着说:“是我故意放黎穗之偷走我换下来的西装外套里的钥匙,你才可以进机密室。”
谭正诚猛地一动:“你不要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无辜?”长野健次歪头想了想,“当然是无辜的,你唆使了她。”
他故作嗟叹:“可惜,你原本有可以发现真相的机会的,只不过时间不凑巧,是我来得太早了。”
他神情玩味地看着谭正诚,凑近他耳边,压下声音:“还记得,‘丧钟’吗?”
谭正诚的瞳孔骤然收缩。
长野健次继续道:“那个计划,不仅仅要你的命,还会要很多很多人的命,它会连根拔起沪上几乎八成地下抗日组织的秘密联络点,摧毁你们的一切地下谍报活动。”
谭正诚的愤怒简直到了极点:“我他妈杀了你!”
剧烈挣扎致使铁锁链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