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是淡黄色的窗帷,两层薄薄的纱,外面的夜色模糊不清。
游景扶着阿树的胳膊,让他坐在椅子上,接着游景坐到了他的对面。
既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听吧。游景听阿树说话,混杂着他的抽泣声,语句断断续续的,情绪已经没有最初那样崩溃。
娱乐记者不会天天蹲着乐队拍,一年中没几个乐队能上娱乐版面,除了发歌和演出的时候。
阿树和大飞那张照片格外清晰,还有详尽的文字爆料,只有阿树的朋友才会知道这么清楚。
公司发了澄清,还说要起诉造谣的人,模式化的公关套路连粉丝都不大相信,别说热血的网友们。
这几年阿树发展得很好,他有才华,以前许多一起在地下玩乐队的人仍然无名。
阿树出事后,许多商演取消了和他的乐队的合作,阿树不只代表他一个人,还有乐队中努力那么久的其他乐手,阿树愧疚得毫无办法。
烟灰缸里塞满了香烟,每根都是短短一截,阿树抽烟的姿势有些生疏,他说:“我痛恨那些唱歌没人听的日子。谁不喜欢钱呢?钱多么美好啊。”
他说,挣钱的途中他失去了许多人,他把他们当作无关紧要的人,失去了也不在意。最后他连最爱的人也失去了,阿树无法再劝说自己没关系。
“这些事情总有被遗忘的一天,阿树,等振作起来后,再唱歌给喜欢你的人听吧。”
阿树很沮丧:“没有他,我好像没办法再振作了。”
某些特定的时刻,游景也曾产生过无法振作的想法,他沿着望不到尽头的道路行走,一个人走了很久,疲惫且彷徨。
“没有谁能保证永远在一起,” 游景说,“我和陈召南以后可能也会分开,万一哪天我不爱他了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游景在心里补充。他笑了笑:“然后呢?我也要说活不下去,砸烂东西吗?”
小区外的街道上没有人,冷风畅通无阻。
游景关上车门,刚发动引擎,天上落了几滴小雨下来,挡风玻璃上多了许多透明的圆点。
游景打开雨刮器,它机械地运动,在游景此刻单调的视线里晃动它乏味的身影,发出像叹息般的沉重声音。
在这种寂寥、黯淡的夜色里,游景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雨再下大点也可以,街道有没有人都一样。
他想到电视剧里爱得痛不欲生的男女主角,在雨天分别,接缠绵悱恻的吻,说最伤人的话,就好像雨能扩大他们的感官,让爱和恨都变得无比泛滥。
经历过爱情和雨天,游景似乎能体会到这种泛滥,像淋了暴雨后的高热不止,从喉咙到心脏,都经历了高热。
汽车还没有驶离停车位,游景的手机响了。
接近凌晨两点,再有几个小时天亮,陈召南还没有睡着,他问游景在哪里,阿树怎么样。
游景说它正准备回家,阿树的状况比他想象中糟糕许多,不过外人不好过多介入。
“向裴他们都在问我这件事,大家很关心阿树。”
“就让他颓靡一会儿,也要有休息的勇气吧。”
陈召南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很长:“你快回家好不好,开车要小心。”
他估计是困极了,声音模糊不清,最后几个字像揉在一起的面团,黏糊得很。
因为想到爱的人,所以游景感到满足,胸腔被填得好满,再也塞不下其它东西。
冷空气顺着车窗很小的缝隙钻进来,游景的手指摩擦着手机磨砂的背面,想赶在陈召南睡着之前最后说一句话。
游景说我很想你,你快点回来。
陈召南有些难过地轻哼:“我还要待两天,” 他好像翻了个身,“想梦到你,希望能实现。”
陈召南的工作早就结束,他将要回一趟母亲家。
避免江yin不让他住家里,他在家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放置好行李。
从机场到江yin家楼下的每一秒钟,陈召南都提心吊胆,害怕看到江yin,又迫不及待见到她。
江yin的丈夫是大学教授,他们家中有股很淡的书香味,装修得古朴素雅,有一间专门的茶室,里面堆满书籍。
江yin在卧室睡午觉,她的丈夫接待了陈召南,在茶室和陈召南说了许多关于江yin的事情,例如上次生病后她Jing神一直不太好,最近在喝中药调理,并且定时去针灸馆做理疗。
陈召南用嘴唇沾了一点茶水,双手捧着表面冰凉的茶杯,低头看新鲜的茶叶一点点软化。
他十分伤心,但依旧有很强硬的决心。
江yin的午觉持续了两个小时,她拉开卧室的窗帘,阳光顺利地倾斜进来,把房间照得很敞亮,之后走到门外,倒了一杯温水。
陈召南从茶室走出来,目视他母亲的背影。她穿着一件绵绸的淡蓝色睡裙,裙摆宽大,刚好齐她的脚踝,柔顺的长发有一点卷曲,手臂上透出青色的血管。
他叫了一声 “妈”,江yin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