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填了一个。”
时陆没有怀疑,关于去京市念书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千萤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反对,包括他这些日子挑选的其他学校。
千萤热情不高,他以为她是真的随手填了一个学校。在京市的学校。
录取通知书是八月份收到的,那会千萤还在云镇没有回来,邮政直接投递到了别墅里,正好时陆在家,是他拆的。
南方医护大学几个鲜艳大字闯入眼中,那一瞬间,时陆几乎要拿不住这张薄薄的通知书,说不清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背叛、愤怒、难过,以及巨大的失落和震惊。
那天千萤的手机里涌入几十个未接来电,她正在后山果园里帮千正民除草,没有接到。回来时,座机第一时间响起,徐管家焦急的声音,和她说时陆已经去云镇了。
千萤连忙给他回电话,那头沉默,她深吸一口气:“你冷静一下,我明天就回去。”
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方法很好。
第二天再看到千萤时,时陆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一夜未眠,他只是神色憔悴,看着从外面提着行李箱进来的女孩,平声质问。
“为什么?”
千萤安静片刻,道歉,“对不起。”
“我还是想读医大,前两个志愿没有录取上,南方医护大学是我很早以前就想去的学校,没有提前和你说,是怕你不能接受。”
时陆眼眶顿时红了,经过一夜砌成的坚硬外壳被她轻描淡写的话语顷刻击得七零八碎,他死死瞪着她。
“所以就可以抛弃我对吗?”
“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时陆太阳xue疯狂跳动,疼痛如针般刺入。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积满胸前的疯狂。
“这三年你也只是因为民宿吧?现在一毕业,你就可以逃开我自由了,彻底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明明是攻击别人的话语,时陆自己的眼泪却大颗掉了下来,他发红的双眼执拗地盯着她,身体在颤抖。
千萤脸色苍白,嘴唇轻动。
“鹿鹿...”
她也红了眼睛。
“我没有。”千萤低下头,泪水接连砸在地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我从来没觉得和你在一起是负担,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喜欢。
她偏过头,抬手擦拭掉脸上的痕迹。千萤吸吸鼻子。
“对不起。”
“没能和你一起去京市读书。”未来四年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他们两个一直很好。
好到从认识到现在几乎没有红过脸,没有吵过架,甚至都没有发生过太大的争执。
千萤好像所有事情都会包容他,有时候太过了,会小小发一下脾气警告他,时陆很快见好就收,唯一过分的那次,她也只是冷着他几天没有说话。
时陆记忆中是第一次看见千萤的眼泪。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有桶凉水兜头而下,把他所有的怒火浇得一干二净。时陆静静打量着她。
“你为什么对我好?”
时陆脸上泪痕还在,嘴唇鲜红干燥,就这样通红着眼睛质问她。
千萤不敢和他对视,移开眼,艰难回。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我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了。”
-
千萤搬出了别墅。
来之前她就做好这个打算,在知道她报考南医大之后,以时陆的性子,最大可能性会和她决裂。
再待着这里已经不太合适。
千萤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承受着这个早已在意料之中的结果。只不过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年来,衣柜里的东西都堆积不下,千萤整理着行李箱,眼泪又有遏制不住的架势。
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她突然浑身没了力气,身体像是被抽空,千萤干脆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间,努力调整了许久,才重新站起来。
千萤拖着箱子离开时,时陆没有阻拦,他就静静坐在客厅,看着她笨拙地拉着那个大箱子往外走,徐管家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该阻挡还是去帮忙。
“徐伯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千萤提前叫了出租车,此时正停在门外,她和徐管家道别,认认真真鞠了个躬。
“小萤,小少爷只是一时生气,你怎么说搬就搬了。”他焦急又不舍,手里拖着她的箱子要给拉回来,语气坚决。
“等我问过先生,他没有发话,谁也不准走。”
“徐伯伯,已经毕业了,我再住在这里也不太方便,等开了学大家都在不同城市,迟早要分开的。”
千萤话语清醒冷静,徐管家的动作一时怔住,手里的阻拦也失了力道,她趁机把自己的箱子拿回来,笑着同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