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的人,身上应该一直发着光,纵使是黑夜,也要霁月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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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亦或者是泪水,从眼角边浸出,砸入地面。许笙单手撑地,另一只手的手背抵着双眼。
老人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脊背躬着,她咽呜着低声说:“笙笙,你爸的尸体,我让你叶阿姨帮忙火化了,尸体没办法运回来,只能火化以后才能带回来。”
“你叶阿姨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意思让我俩去一趟四川见你爸最后一面。”叶伊利当时在重庆出差,地震一发生,她就打电话联系了许志良,那边一直占线状态,她只好从重庆开车回成都。到许志良工作的地方时,已经晚上七点多,灰尘在天空中飞舞,余震不断。救援人员不断的从废墟里搬出尸体,尸体被摆在一起排成排,有的盖上了白布。
之前的建筑,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叶伊利进去的时候两个救援人员正抬着一具尸体从废墟处走过来。那人叶伊利认识,是许志良研究室的研究员,今年刚过30岁,是许志良同校的学弟。她跟着走过去,然后心颤颤地看着那一排尸体,嘴里祈祷不会的,一定还活着。
许志良上周才向她求过婚,他们前两天才挑好七月份一个吉日,要去领证的,一定不会的。他当时还说,虽然两人都是二婚,但是该有的体面他许志良都不会少她。
叶伊利一具具尸体看过去,都没有见到许志良的,紧绷的心,松了口气。
救援人员不断地从废墟深处抬尸体出来。
叶伊利也没闲着,过去帮着扒。
…
“你叶阿姨说,你爸尸体受损严重,我听了小叶的描述,我担心你承受不了,就擅自作主让她把尸体火化了。”老人家一开始是要去四川接儿子回来的,毕竟她就这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出嫁了。但是听了叶伊利的描述,她无法接受。如果不是还有个孙子,今天她就倒下了。
许笙眼神空洞,大脑此时混乱不堪。他默不作声着听着老人家说话。
地震发生的时候许志良在研究基地,整个大楼瞬间坍塌,里面的工作人员全部被埋入废墟之下,许志良那间研究室的三个工作人员加上许志良四个人全部遇难。晚上八点多,人从废墟里找出来的时候,身上压着一块水泥板,板上的钢筋直接刺穿了整个胸部脊椎,整张脸卡在一块半成品超合金涡轮叶片里,那块复合材料应该经过热处理才拿出来,脸上戴着的防护面罩并没有起到保护作用,整张脸都被灼伤了,尸体已经大面积僵硬。
一整个下午,他没哭没闹,他冷静跟叶伊利通了电话,然后打电话通知两位姑姑以及方澜。方澜让他煮点东西给nainai吃,对他说现在就开车回来,让他不要慌。
他煮好粥,跟着nainai吃过饭。
一楼的客厅已经布置成了灵堂,许笙不敢进去,一直在外面院子里。
老人吃过饭,往他的左臂上套了个孝章,刚套上,他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他以为他不会哭,他以为他能承受的住。
他冷静克制地做完这一切以后,直到那个刺眼的孝章套进胳膊里,他控制不住了。
此时,他跪坐在Cao场上,像被困的幼兽,整个人都透着悲伤跟痛苦,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瓦解,无声的哭泣比有声的哭泣更让人悲伤。
夜,在陪着少年一起流泪。
原来……长大的代价会是这么大。
如果可以,他不想以这种失去至亲的方式长大。
莫然撑着伞,无声地走到许笙身后,把他笼罩在伞里。他看了眼许笙左臂上的黑纱,微闭了下眼。
他也不嫌地面全是雨水,直接坐在了许笙的旁边,手上的雨伞倾斜,挡住了雨。他没有任何安慰,而是说了句:“你哭吧,别憋着,我陪着你。”
许笙没抬头,而是发出了一声声的低呜。
莫然给许笙撑着伞,坐在许笙旁边,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一直没动过。
此刻的莫然没有发现,这一刻他自己也发着光。
而这一点熠熠的光芒,点亮了整个宇宙。
“如果没有这次地震,他七月份就调回来了。”许笙呢喃着,他的声音低哑又轻慢。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莫然说话。
莫然没接话,静静地听着。
“成年礼他没来,他还说八月要带我去北京看奥运会。”
“我还没回复他。”
“他给我写的信我还没收到,他就走了。”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为什么啊!”
莫然红了眼,他心里暗骂了句,去TMD的顾虑。起身走到许笙对面,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要是愿意,我陪你度过这段时间,直到你走出来为止。”他顿了一下又说道。
“你要是想去看奥运会,高考完,我…我跟周老板陪你去。”莫然本想说他陪他去,但是貌似并不合适,所以把周春阳加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