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西街的铺子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后院种了好些花,说起来银莲也要开了,用银莲做的花茶别提多好喝,花楼里的姑娘都排着队买呢。”
“能在山谷里保命都不错了,如今有吃有喝的,多亏了苏老板和老板娘,知足吧。”
这些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日常,让魏征杭听得心里五味陈杂。
他做知府的时候最喜欢没事穿着常服去长街溜达,听着商贩抱怨谁家抢了生意,女人在街上揪着孩子回家吃饭,老人坐在月神河畔钓鱼,这幅市井的场景让人觉得烟火气十足,再好的风光也抵不过这份安宁。
他轻轻从众妖身后飘了过去,前面朱老板的前蹄已经长了出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裹着。
他挥舞着白白胖胖的右手,对着苏顾道:“不周山的道士都去了三界山,不知道又要搞什么明堂。新的知府过两天就上任,秦恒也撤兵了,据说是皇城那边传来的圣旨。”
魏征杭刚好听到重点,接道:“看来李慕渊这个孙儿也不甘心做个傀儡,李慕渊一死,他立刻当起了真正的皇帝。”
朱老板见他这幅模样跟冤鬼没什么区别,想来在南境那一战并不轻松,也不敢多问,只敢寒暄道:“魏大人,你醒了。”
魏征杭摆摆手:“别叫大人了,叫老板娘吧。”
苏顾一愣,朱老板立刻讪笑道:“那都是大伙儿开玩笑的,怎么能乱叫呢,我去说说他们,太不像话了!”
他说着就要逃走,魏征杭在后面认真道:“我真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等他再回过头,苏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板娘?”
“你还挺喜欢?”
魏征杭嘿嘿一笑:“不知道苏老板愿不愿意把棺材铺分我一半?”
“棺材铺配不上你。”苏顾听闻突然收敛笑容,“我要给你的可不止这个。”
他后半句说得声音略小,魏征杭听了个大概,笑道:“我看棺材铺就挺好,等西街开市了,咱们就守着铺子,没生意时喝茶看书,有生意了我看家你送货。也不知道风霁别院能不能收回来,到时候院子里栽点果树,阿月那孩子还是猫的性格,动不动就往树上爬。”
“到时候还要分神教她念书识字,这么大姑娘了,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以前还有梁师爷教她,现在天天就知道吃和爬树。”
他说得动情,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抬头看苏顾正愣愣地看着他,他身后是一片落日云霞,染红了魏征杭苍白的脸。
“苏顾?”
他歪着头冲着苏顾眨了眨眼睛,下一颗,那熟悉的气息越靠越近,虚浮的腰被手臂环住,苏顾的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魏征杭感到胸口一阵酥麻,这次的吻不像往日那么温柔,苏顾仿佛哞足了劲儿,要把他吃下去的样子。
一股冰凉的气息随着口腔落入身体,让这飘忽不定的魂体短暂地稳固了一些。魏征杭虽不用呼吸,还是觉得被吻得喘不过气。
那双手臂死死箍着他,像是怕他下一刻就烟消云散。
魏征杭想到这里更是心酸,他这幅样子,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
“苏……唔……”魏征杭整个人软成一团,任由他抱着。
“唔……苏顾……”他在亲吻的间隙轻声唤着。
苏顾停下来看着他,魏征杭话不成句,断断续续道:“我……我今晚想去趟衙门……”
“梁师爷走后我也没回去过,新任知府要上任了,我想整理些遗物回来……”
苏顾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嘴角,温声道:“好。”
50、知府手札
绛州没了戒严,晚上又开始热闹起来。
月神河畔商贩林立,魏征杭裹着大氅,以免被人看到飘忽不定的魂体。时间临近初冬,绛州偏南,仍保留着秋日的飒爽,唯有夜风吹来时才能让人恍然记起,此时已经到了十月末。
苏顾牵着魏征杭的手,沿着长街一路慢走。头顶月高星稀,地上是焦黄的落叶,周围行人熙熙攘攘,嘈杂的声音穿过耳朵,夜风掀起大氅的一角。
魏征杭想起初遇那日的长街,苏顾坐在一口漆黑的棺材上,白衣胜雪,恍如谪仙。
仿佛发生在昨日,又仿佛发生在梦里。
若这梦能长睡不醒该多好,魏征杭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这么想。
正待走神,前面已经到了知府衙门。
零星几个差役守在外院,苏顾带着他跃上墙头,径直去了后院。
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始飘落细叶,梁师爷常在石桌上教阿月识字,阿月猫挠一样的字总是气得梁师爷胡子飞天。
魏征杭来不及睹物思情,径直去房里装了几样东西。他生活简朴,也没什么重要的物件,仅把梁师爷随身的墨宝和几本书带走了。
书房里的摆设还是如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桌案的抽屉里找到了前任知府的那本志怪手札。
那手札写得天马行空,魏征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