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一打开,空荡又丑陋的毛坯房就毫无遮掩地刺痛了方屹的眼睛。颜秦生租的是一间毛坯房,里面的墙面都没粉刷过,保留着最原始的水泥色,粗砺又难看。
客厅里只有一张铺着花花绿绿大广告纸的饭桌,透过卧室的没关的房门还能看见一张低矮的双人床和一个镶嵌着长镜子的古旧老式衣橱。
这样的屋子再怎么收拾干净都很寒酸,他抬腿走进去环视四周,狐疑地开口:“你……就住这里?”
“嗯,租的。”颜秦生弯腰在灶台下的橱柜里翻找出没用过的玻璃杯,然后打开水龙头洗干净倒水。
“那老男人不养你了?”话刚说出口方屹自己都觉得可笑:“也对,他要是养你,你也不会到处找工作了。”
颜秦生拿着水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洒出了一点水,他顺手扯了桌上两张抽纸擦干净说道:“方经理坐下喝杯茶吧。”
方屹把手里的购物袋丢在墙角,并没动手边的玻璃杯,明明已经被洗的很干净,可潜意识作祟就是让他觉得脏,认为颜秦生的东西都不干净。
主要是颜秦生他,脏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人也给睡了,名声也坏了,到最后连钱都没扣下多少,就落了件四千块的大衣,你图什么。”方屹的语气掩饰不住地愤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颜秦生愣在桌旁,张了张嘴又没说话,他不想解释,能说得出口的苦难都不算苦难,在别人听来都是矫揉造作,是犯错冠冕堂皇的借口。
“方经理,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要是看不惯我直说就行了,明天我就不去上班了。”
“入职合同都签了,你敢不去试试。”方屹瞪了他一眼,带着让人惶恐的威慑力,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他掏出烟塞进嘴里猛吸了一口,接着摔门离开。
颜秦生垂下眼皮,倒掉桌上那杯还没凉掉的水,那句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哽在喉咙里,像鱼刺一样扎人。
我不是不知廉耻,我只是穷怕了。
他走到墙边把方屹买的衣服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一件一件地看标牌上的价格,止不住地叹气。
以前欠方屹的还没还清,现在又积了这么多,再加上欠唐显德的钱,什么时候能还清。
颜秦生从抽屉里掏出一本黑色皮质封面本子,翻开时里面记了密密麻麻的债务。
欠唐显德的账简短很好记,对比起来,方屹名字后面的账却很琐碎,大到四千块的山地车,小到一盒曲奇饼干的钱,他都一分不漏的记着。
那天晚上颜秦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捱到了十一点终于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那个穿着校服白衬衫的大男孩从远处的光点里跑过来,脸上挂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叫了声:“秦生!”
或许是高中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太难忘,以至于颜秦生梦里的时间仿佛是停止的,那也是苦涩日子里唯一能让他回忆起来有丝丝甜意的时光。
颜秦生的家从以前就不富有,父母都是小城市制糖厂里的员工,住在破旧的老式筒子楼里,不过地段却不错,在市中心,走个十分钟就能到本市最大的商场。
后来旧城区改造,周围的旧楼房都拆了,新盖起来的是高档住宅区,颜秦生的父母和老楼里的其他住户一样,整天也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拆迁分一套大一点的新房子。
那座筒子的地段是好,可是也麻烦,紧贴着军区的Cao场,拆迁施工会影响他们正常训练和休息,双方协商不成,那栋老掉牙的四层旧楼就被搁置在一边不管,变成了这个高档小区边角处最煞风景的一部分。
高一开学第二天,颜秦生背着书包推着母亲的老旧桃红色自行车从自家筒子楼的小院子里出来,方屹的白色捷安特山地车从眼前一晃而过。
方屹勒住刹车停下,转头看着身后骑着女士自行车的颜秦生:“你是三班的吧,坐拐角那个,我好像昨天在班里见过你。”
颜秦生尴尬地笑笑,眼睛落在方屹的山地车上,真帅气,一看就不便宜。
“你住这里?”方屹继续搭话。
“嗯。”颜秦生不喜欢和富家公子站在一起,这样一对比下来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他费力地踩着踏板把自行车骑在前面,方屹的自行车轻轻松松就追上来跟他并排行驶,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们住这么近,以后上学放学都可以一起,顺路。”方屹还在为新学期有个同班同学和自己同路感到高兴,他不喜欢沉闷,也受不了孤独,一个人回家很无聊。
颜秦生并不想跟他一路,只是礼貌地笑笑不搭理他,方屹只当是默认了:“你这人真内向,都不说话的。”
颜秦生其实很想说,你换个跟我一样的车,我就没这么大心理负担了。
方屹的山地车坐垫很高,骑的时候整个人是俯身的,踩踏板的姿势都很帅气有力,颜秦生下意识地也猛踩了一下自己的自行车踏板,结果这老古董“嘎达”响了一声,接着就跟牙疼似的哼唧了一路。
颜秦生越骑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