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猖狂, 胆敢不敬神明!”
说话的人是个老头,他颤巍巍地指着红衣男子的面门,气得直哆嗦。沈喑迅速分析, 这人原本跪在蒲团首列,在村民中应当是个有身份的人, 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村长。
红衣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他从没打算回答这种无知的诘问。如瀑的黑发散在肩头, 眉宇之间张狂无边。沈喑心想,这人真傲, 一定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还没吃过枪打出头鸟的亏, 要不就是身份强硬,我行我素惯了。
段嚣皱着眉头, 他心里一直很警惕,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老匹夫,你拜的这些破烂不可能有用, 不过是劳民伤财,愚昧无知。我劝你们啊,倒不如抓紧回家歇着,省省力气,也算节约粮食。”
抢话的是红衣男子身边的一位姑娘,看着挺白净的,怼起人来却相当伶牙俐齿,蛮不讲理。
“再说,不就一堆碎瓷片吗,竟然还有人乐意当祖宗供着。这东西触了我们尊主的忌讳,尊主觉得碍眼,想砸,你们谁也拦不住。”
那老头被气得说不话来,村民们都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们有的紧紧握拳,有的从地上抄起乱七八糟的烛台当武器,摆出一拥而上的架势。
空气中充斥着暴躁的因子,沈喑无奈地摇摇头,这里民风够彪悍,好像大家都比较喜欢正面硬刚。
还算有理智的村民尝试着把这些不速之客赶出他们的庙宇:“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做什么,与你们无关,请你们速速离开!”
听到这话,红衣男子又笑了一下,难得开口答话:“有意思,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还会有人好奇我的身份。可就算我敢说,你们就敢信吗?”
“别装神弄鬼的,毁坏我们的神龛,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红衣男子摇摇头,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碎片:“哈哈哈哈......装神弄鬼?刚刚还又跪又拜,满嘴神佛的人是谁?若我说,我是传灯一脉,你们莫不是也要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当年西岭天倾,传灯派救下的性命难道比不过这些碎片吗。”
此话一出,村民们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那个红衣男子:“敢说自己是传灯一脉,攀什么高枝,把我们当傻子吗?三十年前,西岭天倾,传灯派倾尽整个门派的神魂做了天柱,从此世间再无传灯,这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谕。”
终于,自西岭倾轧下来的大半边天被天柱撑起来,白川极南之地重见光明,昼夜恢复轮转,他们的神在黑色夜幕之中投下的第一缕光亮,凑成了几个难以解读的符文。
最终,自称通天的方士破解了符文的奥义:传灯派理应化为天柱擎起西岭,从来处来,往去处去,那是他们的宿命。说白了那意思就是:传灯派为大家牺牲是应该的,现在它已经牺牲了,大家不用太记在心上。
红衣男子身边的那个姑娘嗤之以鼻:“狗屁神谕!”
很难说,到底是神做出了这样的启示,还是人选择了忘却。
可这世上哪有神啊。沈喑是听过这段传说的,心里一阵寒凉。对于当年知道真相的那一代人,没什么可辩解的,这就是忘恩,还要忘得天经地义。而后世,真相已经被涂抹的面目全非。
有村民跳出来嘲讽:“还传灯,如果你是传灯一脉,我还说我是扶风一脉呢。我呸!”
扶风?扶风莫名其妙被点名,听起来扶风跟传灯曾经似乎是两大比肩而立的名门望族,可这事儿这跟扶风又有什么关系。
沈喑偷偷瞄了一眼段嚣,发现段嚣脸上同样带着疑惑的神情。沈喑记得很清楚,段嚣跟着剑临长老学的剑法就叫扶风剑法,经过了堪比抽筋扒皮的训练,他自己也会一点。如今看来,扶风剑法的确是很厉害的样子。
红衣男子已经没什么耐心,黑色的诡雾在他手中升腾,披散的黑发在风中猎猎舞动。
“邪魔!他是邪魔!”
黑色诡雾在每个人的瞳孔之中蔓延扩散着,众人惊惶喊叫,眼看就要冲上去大打出手。
黑色诡雾升起来的时候,段嚣突然想起,前段日子不小心住进黑店那一遭,在护城河边上,救走那几个黑店俘虏的人,就是同样的黑色诡雾,红色身影。
沈喑并不想看见流血事件,于是上前拉架:“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他一句话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每个人都扭头看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这个人又是干嘛的?
段嚣站在沈喑身后,脸色Yin沉,沈喑随随便便就让自己陷入众矢之的的行为让他很不爽。他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不会让他们有分毫机会伤害沈喑。
偏偏沈喑还在试图讲道理,他从地上拾起一块油彩靓丽的瓷片,正好是那尊神像脸部的位置,单独拾起来看这张布满油彩的脸莫名有点滑稽:
“说句公道话,要想治好怪病,求神拜佛的确没用。治病,得从源头上寻找病因。”
毕竟他是个大夫,实在没办法看着人们都能想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