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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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先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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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朱秀紧了紧西式风衣领口,站在几乎空旷的街上,拦不到车夫。太晚了,真的是太晚了,她是趁着傅彬睡了才跑出来的。这么晚,就算真的是他,也不可能遇到。

    “唉。”她心口的石头不得不落定,把手cha在口袋里,低头往回走。

    [崔先生和崔太太也要搬走了。]

    [去哪里?]

    [说是去广州。]

    几年前母亲的话又在她耳边萦绕,他肯定在广州,一定在。她走过的这些路,他也一定走过。

    她想得入迷,得了失心疯。砰得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

    有人,是她撞到了人。

    “崔先生。”

    她坐在地上,仰望着要拉她起来的男人的脸,鼻子,嘴巴,还有总是反光刺到她的眼镜片,哪哪都像他。

    “小姐,您认错人了。”他说,“快起来吧,地上凉。”

    可朱秀怎么看他都是崔先生,而且讲的并不是粤语,而是来自北方的普通话,“你骗人。”

    男人无可奈何地笑了,弯腰拉起她,“您真的认错人了,还是起来吧。”

    “你为什么总是骗我。”崔先生的样子刻在了朱秀的脑子里许多年,她怎么可能认错,她不会认错的。

    男人继续无可奈何摊开手,“小姐,再见。”从她的身边过去了。

    朱秀不信,她转身就追上他,在背后抱住了这个男人的腰。

    “崔先生,你不要走。”

    他怔住了,不知这个nv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能在街上随随便便主动抱男人?便拨开了她凉如冰的手。

    “我不是你说的崔先生。”

    他觉得自己得拿出点什么证明,才能使她相信。

    “你看。”一张名片塞到她手心,“我不姓崔,我姓宋。”

    “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你是翻译,你根本就不是,你说你留在北平,却跑来广州。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朱秀真的是失心疯了,“别走,别不要我。”

    男人不可能对一个像是有jg神疾病的陌生nv人一直绅士礼貌,“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什么崔先生!”他把她甩了出去,使她再次跌倒。

    他走远几步,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夜这么黑,便回过头看到这个不正常的弱nv子坐在地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能不能拉我起来?”她可怜件的样子,让所有男人都忍不住帮她一把。

    他向她伸出手,朱秀站起来。

    “对不起。”她说,“是我认错了人。”

    “那就快回家吧。”他礼貌道。

    “嗯。”

    她望着男人,松垮的风衣如同崔先生一样的,眼里积的泪,一瞬间竟至崩塌。

    男人最是见不得nv人哭。

    他从口袋掏出手帕,“你喜欢这个崔先生?”

    她沉默不语。

    “那便是了,可他不喜欢你。”

    男人望望天,“你家住哪里?”

    “在惠ai路。”她说。

    “我知道有条近路。”男人指给她看,“你定是ai他深入骨髓,不然怎会认错人。”

    回去的近路僻静,高挂的明月把朱秀的脸映得粉白,乖巧可ai。偶有玉兰香气随风飘来,一阵阵的,男人想去0她头上长长的青丝。

    “崔先生总是骗我。”她抱怨。

    “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你会不会?”

    她停住脚,回头问。

    男人的双手触及她的下巴,捧起她的脸蛋,“月光下的你多么美好。”

    他是宋先生,不是什么崔先生。可面对如此楚楚可怜无人ai的nv人,这些竟不重要了,况且她曾主动抱过他。她放浪形骸,他自然也不是柳下惠。

    男人低下头,从她的唇角衔起,封缄她的口,扰乱她的气息。

    “你”

    朱秀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陌生男人在对她做什么,反抗起来,她也并不是一味柔弱顺从的nv子,抬起膝盖,狠狠踢了他的那处,然后不顾一切地疯跑,跑出去几百几千米,看到不知哪里的路边还有在营业的馄饨摊。

    她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要了碗馄饨,喝得心暖。

    第二天下午的船票,傅彬坚持说要去送她上船。或许,褪去束缚的夫妻关系,他愿意把她认作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nv人和朋友。

    回到京城的乡下,又是半月旅程。鲁迅先生的那本《呐喊》要被她翻烂。朱秀最终得出了更上一层的终极顿悟:没有什么先进的人抑或是愚昧之人,都是各人的命运罢了。

    她自嘲:

    [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堕,自有拂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中。]

    [坠茵席者,王那是也;落粪溷者,朱秀是也。]

    朱秀把离婚协议书展开给傅老爷看,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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