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将尽,融化成的ye体又凝结成块,层层堆积在黑色的木桌上,填满了那曲折的纹路。
他捏紧拳,只觉浑身的血ye都在往大脑而去,盯着面前的男人:“……你终于敢出现了,怎么,躲躲藏藏的日子不好过吗?”
男人瞥了他一眼,嘴角的笑似乎在讽刺:“日子过久了,对我其实都差不多,倒是你小枫,你这几个月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他冷笑,握紧了手中的枪:“很得意吧,多少人被你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毁掉,连死都死得不甘心。”
“多日不见,你这孩子打嘴炮的能力又见长啊,”对方别开目光笑了笑,“听说,失忆那阵子,你和‘杀父仇人’可是柔情蜜意了好久,怎么他也没把你感化一下?”
他微眯起眼,咬牙:“周烨,你要是有你装出来的一半自信,又怎么会在今天出现在这里?你是想挑衅我,还是想挑衅这个盒子里的人?”
男人的视线转向了那个盒子,又移到了那个遗像上,过了半晌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要来忏悔的呢?向我的大哥,也向你忏悔。”
他皱眉,微颤的手抬起枪上了膛,森冷道:“没人想要你的忏悔。”
“小枫,你为什么总做你不擅长的事?”周烨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中竟有着一丝怜悯,“当年你杀了小羽,你过得快活吗?你被那小子缠上,差不多把一辈子赔进去了,这下你又要把我杀了?你是想杀了我,然后自杀吗?”
“一辈子”三个字被咬得格外清晰。尖锐的话疯狂地冲破心中筑起的铜墙铁壁,撬动着,击打着。
他将枪口下移了十公分,扣下了扳机。
砰——
“呃!!……”
男人右肩中了结实一枪,闷哼一声往后倒去跌靠在了墙上,表情狰狞着,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多谢提醒,我还真忘了我还有心,和你不一样。”
他了然地看向从门口跑进来的几个身着黑衣一身煞气的人,抬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有什么花招,就尽管使出来,你想谈什么,我陪你谈,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个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悚然的笑声划破了周遭的空气,对方捂住伤口,挡开身边的人帮忙的手,一双几乎是嗜血的眼盯着他,点头道:“好啊,我的好侄子……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了。”
身边突然站了两个人,手臂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走,跟你叔好好叙叙旧。”
-
夜,依旧是摸不透的黑。
他坐在一辆保养良好的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划过。
这辆车大概有四五节,加长版的豪车。这种车相当招摇,因此即使是上流社会的富豪,也不会贸然将它开到大街上。
他不知道周烨在藏匿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是哪来的钱去买这样的奢侈品,但或许他很久以前就已经达到了这样奢靡的程度。
手还被拷着,嘴里塞了一团不知道是纸还是布的东西。此时此刻,他突然佩服起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去欣赏车型。
一个已经是疯子的老大,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黑帮手下,想逃出生天好像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却并不紧张,反而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平静。
周遭,只有几个人安静的呼吸声。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认真地,缓慢地回溯起他的人生。
他一直清楚,虽然他恨周烨入骨,但不人不鬼的人,又何止周烨一个?
他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从某个角度看,他确实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他不是个做“大事”之人,但就连或重要或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也能轻易地搞砸。
该抓住的,想抓住的,他都弄丢了。
不由自主地,他看向了那只完好的右手。突然,那段他刻意埋藏起,但从未遗忘过的时间又映入了脑海。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那段如傀儡般呆在那个人身边的时间里,他背弃了父亲的魂魄,丢下了一片狼藉的家业,但却获得了仿佛从未有过的幸福。
——那是他如今所能记起的,可以释怀地笑,放肆地愁,坦荡地软弱的,最快乐的时光。
此时,他悲哀地发现,好像三十多年的混乱岁月里,他所能记起的真切活着的时刻,仅此而已。
但是,就连这样珍贵的快乐,都充满了罪恶。他这个人的命,大概也便是如此了。
……
车停了。
车很快行驶着,黑暗中,拐向了一个个他不认识的方向,最后停在了一栋大楼旁。
他被用力拖出了车,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肃杀的气息。
周围很空旷,只有寥寥几栋建筑,却无一例外是破旧腐败的外表,路边堆满了废弃物。
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他就在这里被一枪杀掉,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但似乎周烨并不打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