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持着手放在门把上的姿势,“我不会配合您的。您最好也别死在这,我处理后续会花时间。”
一般来说,我说这种语气偏重的话的时候,会习惯带上敬语,平衡一下话语本身尖锐的攻击性。根据以往的经验,我觉得这招应该是很有效果。
太宰并不在意我具体说了什么内容,挑了一边眉,像是发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语气上扬了些许,“我发现,你今天的语气和说话方式有点变化欸,难不成是……”
我只说了两句话而已,他就察觉出什么不同了吗?
在他故意拖长语调卖关子的时候,我就从背后绕到太宰治面前,先是双手把他的手腕扣住,再将我的腿压着他的腿。
想要通过这个方法达成窒/息的话,人的手和脚绝对会不受控制地挣扎,而且用毛巾捂住口鼻,最好也要有只手摁住,不然低下头动两下毛巾可能就掉了。
我个人不喜欢谈论这种话题,更不喜欢看到现场,尤其是窒/息这样压抑的死法,太宰治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一有这种触及底线的举措,我就明白太宰内心一定在盘算什么东西。
然而,我刚刚完成先手制人的时候,脑中突然有个想法转瞬即逝:我是不是一直以来多疑得过分了?
这个念头不过烟花般闪过,却强烈地占据着我的脑海。
不是说我觉得我刚才对太宰的推断、我的怀疑是错的,而是说,我一发觉有人可能对我不利,就近乎神经质地调动全身心去戒备,这样的做法或许并不是正确的,甚至在别人看来是可以称之为愚蠢的,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很奇怪。
“眼睛……能不能挪开。”我面对太宰聚焦在我身上的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心里莫名有种未知的奇异的情绪涤荡,我率先移开了视线,轻声对他说道。
太宰听到我的话,有些错愕地眨了一下眼睛,轻飘飘地说道,仿佛自己也不太相信,“竟然真的成功了哎。”
“?”
他接收到我疑惑的眼神,一下子就笑开了,笑眯眯地跟我解释道,“不是说猫平时都懒散冷淡,但也是会示弱撒娇的吗,所以我就想试试某人是不是也会这样,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成功了。”
……我被太宰话中的那两个词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顿时什么遐思也没有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太宰继续笑着补充道,那张怎么看都很英俊纯良的脸,我怎么看都很不顺眼,“啊对了,我刚刚录音了哦。”
我早就习惯他这种发现别人痛点还要再戳两下的性格,淡淡地说,“随便你。”
只要当事人不在意,那太宰治自然就会觉得没意思。
太宰不太满意我的反应,表情垮下来,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鸢瞳又跃入细碎的光,明亮炽烈,“忘了说,本来我来这是要送你一个东西的。”
他的语气十分平常,和谈论天气没什么区别。我趁机抬腿翻身坐到旁边,跟他拉回正常的社交距离,“什么?”
太宰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天鹅绒首饰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串坠着红宝石的链子,宝石有好几颗,最大的那颗呈水滴状,其余宝石以某种样式环绕着它,在灯下流光溢彩,看款式好像不是项链。
“是背链吗?”我试探地问道。
“对。那天我们去店里,最后不是没买什么吗。我发现,你全程都没有把目光投向这条背链所在的专柜哦,所以我就挑了它。”太宰没直视我的脸,尽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
明明这个时候不说话会更好吧。
我把浴袍的腰带弄松了一些,向下拉了拉背后的衣料,露出一小段肩背,太宰凑近替我戴上,我自己是看不到什么光景的,只能感受到冰凉玉润的触感。
我抬眸的时候,太宰正用专注到接近失神的眼神凝视着我,接触到我的目光,他回过神来,嘴角上扬,笑意清爽而温和,轻轻地说了一句“好看”。
……我又重新被这个眼神这个笑这句话带得心旌摇摆。
我望着他的眼睛,却是叹了口气,说了一句在别人听来莫名其妙的话,“遇见你真是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太宰愣了愣,笑容仍未散去,“你知道这句话被用来形容什么关系的人吗?”
我说,“嗯。”
他别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又犯规了……”
太宰像是有点不自在,想找别的事做一样,翻开了桌上的那本罗曼罗兰《约翰克利斯朵夫》,刚好就是被我批注的标签页,上面写着: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上就已经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就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太宰展颜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转头对我说道,“很巧,我想的也是这段话。”
—番外三春未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