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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昪穿过层层人群,在长安街一处拐角的巷子里,找到了赵复先、邵煜与她的母亲。
他立在墙角,看到隐在黑暗中的几个人,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但他并没有近前。
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巷子口静立。
陶氏倒是不放心,她踮着脚往那边观察了一会儿,才回到杨昪身侧,笑了笑说:“王爷怎么不过去看看?”
“这是舅父的事。”杨昪顿了一下,淡声反问,“舅母就不好奇,舅父所见为何人?”
陶氏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是,不止我和你舅舅,还有你大舅父……我们早就听说了一点风声,你舅舅也曾暗中派人打探过,只是这么多年,没什么确切消息,就一直不敢跟你提。”
杨昪蹙眉斥道:“荒唐。”
陶氏点点头:“本来我们也是半信半疑,但刚刚买花灯的时候,那妇人若是不认识我们,她听见你是秦王为什么要跑?这难道不蹊跷吗?况且你舅舅与你母亲兄妹情深,哪怕隔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认错的。”
杨昪握了握拳头。
他在听到赵复先喊出那句“五娘”时,就察觉出了不对。
赵家目前没有排行第五的娘子,而赵复先与夫人陶氏伉俪情深,他是万万不会在外面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纠缠的。
符合这一称谓的,只有杨昪那逝去多年的生母赵淑仪,族中行五,名燕贞。
……
赵淑仪是在杨昪三岁那年,因感染了疫病薨逝的。
因为是疫病,她甚至只是被几个太监抬出宫外,尸身被焚烧成灰,虽然景宗皇帝对她还有些感情,允许她葬入皇陵,但在那陵墓之中,也不过是一副衣冠冢。
在没有离开长安的每一年,杨昪都会去皇陵祭拜生母。
赵淑仪薨逝时他才刚刚记事,心中对于生母的面貌早就模糊,只偶尔在翻出赵淑仪的画像时,他才能想一想,原来赵淑仪是这个样子。
可他没想到,他的生母居然没有死。
陶氏道:“当初你舅舅他们听说这个可能的消息,都吓了一跳。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是欺君的大罪,景宗皇帝一怒之下,屠赵家满门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们也不敢往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这么多年都小心瞒下来了。你去边关驻守之前,赵家不是都没怎么联系你吗?就是因为当时景宗皇帝还在位,我们怕这事败露。”
杨昪敏感地从陶氏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信息:“欺君?所以……母妃当初是假死?”
陶氏讪讪道:“我们只是这么猜测,具体怎样,当然还是要问她本人……”
“为什么这么猜?”
陶氏面色窘迫起来。
杨昪没有追问,只道:“邵煜呢?”
陶氏一愣:“谁?”
杨昪道:“那个跟在她身边的邵大人。”
“那我怎么知道?”陶氏下意识说,然后又支支吾吾起来,“毕竟、毕竟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外,便是遇上什么人,再嫁了,也、也是很正常的吧……”
杨昪不再问了。
他已经从陶氏的话中,拼凑出了一个隐约的真相。
母妃当年是主动假死,离开皇宫的。她不喜欢父皇,所以连他也没要。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父皇驾崩多年,他已经贵为亲王、手握兵权的今天,她也没打算来找他相认。
要不然,她刚刚为什么要跑?
杨昪立在墙根处,一手背在身后,目光沉静地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神色莫名。
赵复先与邵煜两人说了许久,方转过身,朝杨昪走来。
“王爷。”赵复先拱了拱手。
“说完了?”杨昪看都没看那两人一眼,淡淡道,“说完就回府。”
赵复先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回头望了望亲妹妹赵燕贞的方向,试探道:“王爷可要见……”
“不见。”杨昪眉头轻皱,大踏步往前走了。
赵复先无法,只得朝赵燕贞使了个眼色,和陶氏一起跟上去。
“王爷,您别生气,五娘她也是有苦衷的……”赵复先絮絮叨叨的,“我倒是没想到来长安一趟,还能有这般意外之喜。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王爷您消消气,等过两天、哦不,等明天,咱们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我劝她好好给你道歉……”
“舅父,”杨昪停下步子,侧目瞥他一眼,“毕竟多年未见,难道你就没有认错的可能?”
赵复先一愣。
“真相究竟如何,本王自会查证,不劳舅父费心了。”
赵复先苦恼地挠了挠头,还想再说什么,皇城中却突然传来绵长浑厚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让热闹的长安街都安静了下来。
行人纷纷驻足,满面惊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京城禁军骑着马,高举诏书奔过长街,口中哀呼:“皇帝驾崩了——”
百姓们才纷纷反应过来,跪地痛哭。
杨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