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的作用一过去,南氤就被疼醒了。
慕若尘坐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指。
“一定要走吗?”
他问她,语气让她想起尘埃中的鲜花。
“是的。”
“去哪里?”
“这是您不需要知道的事。”她伤的分明是腹部,为什么胸口也会疼呢?
“氤,你怀孕了。”他一定知道什么对她来说是重磅炸弹,能让她措手不及,所以才说这种话来试图挽留她。
“三个月,在检查报告上。”
三个月前?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和他做着荒谬背德的事?
所以她这些天常常疲惫,困倦乏力。
如果她下手重一点,是不是就一尸两命了?
南氤有些嘲讽地审视自己和他的关系。她以为自己还是孩子,现在却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一个亲人。
慕若尘爱惜自己的羽毛,势必不会让一个意外的孩子影响自己的名誉。
他们看似平和的关系,因为遇到不可化解的矛盾,走到头了。
不过是打掉一个未出世的生命,她没有能力抚养,没有多余的感情灌注,孩子的父亲也不会愿意,出生反倒不幸。
“随您处置。”她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回答。
“氤,和我结婚吧。”
他从口袋拿出丝绒盒,像是已经排练过无数次那样,认真地对她说道。
一枚定制戒指,为了保证手指的灵活而特意减少了宽度,但仔细一看,却是在刻纹上Jing雕细琢,显得Jing巧美丽。
南氤大脑放空,停止思考。
她想要什么?
一个家?一段新的生活?
她突然就不懂了。
她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为沿途的风景和人作曲,可慕若尘以爱之名,囚禁了她。
她想出去,出去之后逃走,一个人过完后半生。
也或者,她想沉浸在一段新的感情中,彻底忘记这一切。
她坚定地下了决心,直到她看到发布会。
莫大的诱惑,求而不得许多年的人,同样在狂热地爱着自己。
所以她动摇了,她主动诱惑了他,可她仍然不曾动摇自己的想法。
可她为什么就突然地,有了亲人?
那么她还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吗?
她还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吗?
“我不想住在那里。”南氤扭过头,缓慢地说道。
“好。”
“我要随意出门的自由。”
“没问题。”
“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
慕若尘吻着她的手指,眸光流转。
“我也一样。”
只有他们两人的,只有天作之合的家。
……
慕家房产众多,找到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不是难事。从山顶别墅到新房的路上,顺便去民政局拍了照片。
南氤看着那对红本,陷入良久的沉默。
拍照的人说,是他拍过的最漂亮的一对新婚夫妻。
新婚夫妻吗?
房子的布置采取了她习惯的装潢,那天的地毯也被送了过来,清洗干净。
高档小区离商圈很近,她说想去超市逛逛。
于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无甚区别。
“牵我。”
南氤停下脚步,安静地看着他。
慕若尘也停了脚步。他碰了碰自己的袖口,不曾有表情的变化。
但南氤知道,他只有在满意现状时,才会有这个不自主的动作。
然后十指相扣着,漫无目的地散步。
她没去过超市。
在南家时,除了练琴,有专门的人为她Cao办一切生活。跟了慕若尘以后,她的生活多了两个地方,舞台,车上。
活着,而没有生活。
所以她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眼中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也许南氤暂停在十四岁那年,那个遇见他的早晨。以至于兜兜转转这么久,身边仍然是这个人。
她和老师结婚了,手牵着手,在超市里闲逛。像是所有庆祝乔迁之喜的新人,在分享着对未来的憧憬。人不是在寻找幸福,而是在寻找熟悉。人以为自己在改变,其实仍在重蹈覆辙。
她拆开刚买的绿包装薯片,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文字。
南氤很安静地咀嚼着,慕若尘见她的眉头逐渐皱起,最后吐了吐粉色的舌尖。
她的脸颊很白,侧脸能看见细小的金色绒毛。哪里都很柔软,上臂,小腿,腰身。身体包裹在斜裁的真丝连衣裙中,像是艺术品。
他以为自己此生与爱情无缘,却偏偏魔怔地想要占有眼前的这个人,想与她共度一生。
只会是南氤,只有是南氤,他的骄傲,他的学生,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