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陆玖外婆把他收养了,倒不是多好心,主要是这孩子不知道怎么记住陆玖外婆了。陆玖外婆每天去车站要经过公安局,他住公安局那几天,一看到她就跟着跑。
陆玖外婆心软,想着养他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穿都有现成的,拿陆玖外公留下的衣服改改就行。
于是这孩子就成了陆玖的舅舅,名字是雷书雅取的,叫雷书明。
过了两年,县里办了残障学校,村里建议陆玖外婆把雷书明送去上学,上学是免费的,可以让他学会一点自理能力。
陆玖外婆答应了。当时周围还有人嚼舌根,说她是自己不想管才把人送去学校,又说她收养这个孩子没安好心,是为了让政府给她好处。那时候的保障制度根本不完善,她能有什么好处,能拿到的也是她原本就能申请的。外人却没想过,雷书明每周去残障学校要坐车,车费得自己出,当时乡下很多家庭就因为心疼这点车费,没把有问题的孩子送去免费的学校。
但陆玖外婆想,她不可能照顾雷书明一辈子,让他有点自理能力也好。
她是对的。她不幸在雷书雅大学毕业那年患病去世,雷书雅在老家工作时,雷书明偶尔会去给她送饭,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有问题,只觉得他不爱说话。现在雷书雅也不在了,雷书明仍然能好好地活着,靠的就是那几年在学校学会的自理能力。
“他现在在哪里?”陆玖问。
“在老家,住的你外婆留下的房子。那房子原先是土墙房,大概二十年前,你爸妈拿钱盖了砖墙房,现在还好好的。”
“我想去看看他。”陆玖心情复杂,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但肯定要见一见,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吧。
牛主任点点头,正好也歇够了,打算现在就出发。
陆玖对张律师说:“要不你们先回酒店吧?”
张律师想了解的是陆文礼公司相关的事,陆玖舅舅那边没必要,就答应了。
陆玖单独跟牛主任去太平镇,车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一条看起来不错的街道。
牛主任说:“这就是镇上。”
汽车靠边停下,牛主任带陆玖下车。
陆玖看了看周围,建筑很旧,看起来比她小时候跟着nainai住的那个地方还落后,但店面却是应有尽有,nai茶店、蛋糕店、火锅店之类的就不说了,还有专门的水果店和大型超市。
牛主任带着陆玖走了几步,站在超市门外,示意她看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有个烧烤店,铺面很小,店里摆了两张桌子,门外摆了四五张,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围在那里,有些人在点烧烤,有两个站在角落的摊位前。
那个摊位很简陋,只有一个炉子、一个桶,炉子上架着锅,看起来是口挺大的平底锅,一个男人拿着食品夹在锅里翻东西。
“就是他。”牛主任说,“在做玉米饼。”
陆玖脑子空白了一瞬,去看那个男人,长得很白净,没留胡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他穿着一件白T,低着头认真地翻动玉米饼。
牛主任说:“这手艺是你外婆教的。你爸妈去世前,他在县里饮料厂的食堂打饭。你爸妈走后,因为厂子遇到的困难,很多人迁怒他。别看他智商不高,但别人喜欢他讨厌他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明白姐姐姐夫不在了,就自己回来了,后来开始卖玉米饼。听说一开始做得不好吃,不过他做得认真,而且很讲卫生,大家想着照顾他生意,还是会买。现在嘛,做得可太好吃了,来晚了还买不到。他动作慢,做不了多少,卖完就回家。我给他算过账,一个月除了成本能赚一两百,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卖,只在有新鲜玉米的时候卖,加上低保和补助,日子还算过得去。”
陆玖动身往那边走,走到近前,闻到一股新鲜玉米被碾碎后的腥气。腥气是从桶里传出来的,不过桶上盖着盖子,看不到里面。
锅里放着烧开的热油,里面有个金黄色的饼,特别圆,像圆规画出来的。陆玖正疑惑怎么能做得这么圆,就见雷书明拿着夹子在饼边一夹,夹起一个圆形铁箍。
原来是这么回事。
雷书明把铁箍放在饼旁边,又翻动了几下饼,把饼夹起来摆在沥油架上,然后揭开桶盖,拿起里面的汤勺舀了一勺东西出来。
是玉米浆。
牛主任说:“是新鲜玉米,用石磨磨的。”
雷书明把玉米浆倒进油锅,在铁箍圈定的范围。
玉米浆被铁箍禁锢成标准的圆形,在油锅里滋滋作响。
雷书明放下汤勺,拿起防油纸袋,把沥油架上那个饼装好,递给等在摊位前的女生。
女生付了一块钱,放进三轮车上一个装零钱的铁盅里。
陆玖一愣,回头问牛主任:“一块一个?”
牛主任点头:“乡下物价低。”
这低到超出陆玖的想象了,让她觉得心疼。
雷书明又做好一个饼,沥了沥油交给顾客,终于有空朝陆玖这边看来,招呼道:“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