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狗见是认识的人,只象征性地摇了摇尾巴,继续趴在前院的篱墙下休息。
老村长爱喝茶,杜云砚是知道的,正好前几日刘婶刚送他些上好的毛尖,泡了一壶,连带白瓷茶杯盛在不大的茶盘里,端上来。
“请。”
两人随便挑了张餐桌坐下,村长迟迟未动茶杯,环视室内:“云砚啊,最近来的人多吗?”
“挺好的,现在还住不满,过几个月可能更忙。”
“嗯,”他呷了口茶,低低道,“那好。”
杜云砚不觉得他是专门来喝茶唠嗑的:“村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商量啊?”
“瞒不过你啊,”村长不好意思地低头,“是有个事想问问,当然这个……还是你自己决定。”
杜云砚少见他这样吞吞吐吐:“怎么了?”
“就是那个大导演沈邱鸣——你听说过吧?”
“有点印象。”不过杜云砚的印象仅限名字,他不怎么看影视剧,就算知道对方名气大也远不到了解的程度。
“他下一部电影有意来我们村取景,”村长踌躇片刻,“最主要的是想在你这里完成一些拍摄。”
杜云砚非常意外:“民宿?”
“对,他们这个电影需要找一家风格比较独特的旅社,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了解到你的,很感兴趣,并且找人联系上我。如果你也有意向,他会专程过来洽谈。当然,剧组会支付相应的租占费用。”
村长的话毕,杜云砚完全明白过来。
“村长,谢谢您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他毫无犹豫地开口,“但是很抱歉,我不想为了这种目的租让民宿。”
气氛静默了半晌,老村长端起茶杯,却没有立刻往嘴边送,几乎眯成缝的双眼觑向脚下,木地板上映出桌椅的不规则Yin影。
“哎,”他微微叹气,“你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应该早点想到,说这么多让你为难了。”
“怎么会呢,”杜云砚放下心,歉疚地一笑,“是我不好意思,没能接受您的好意。”村长必定是为了他能做得更好,才热情地引荐这样的机缘,然而他的心态和当初面对岑菲的邀请时并无二致。
“我根本无所谓,这把岁数了,也不想跟这跟那比的,安安生生过完后半辈子就行,”村长喝完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以玩笑的口吻道,“谁知道能活到哪天呢。”
“您说笑了,”杜云砚说,“以后还长得很。”
拍摄的事告吹,不过两个人彼此熟悉,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村长聊起马上要举行的庙会,谈到今年多起来的人,末了提及在城市定居的自家孩子,抱怨道:“要是我家那个也像你似的愿意留下来就好了。”
“大家的选择不同,”杜云砚安慰他,“如果愿意,您可以经常来这里坐。”
“好,好……不过今天差不多了,我那边还有事,”他说着站起身,“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拍摄的事帮你推了,你好好忙生意。”
“我送您。”杜云砚坚持跟他一道出门,临走交代杜鸿,“一会儿如果有送货的帮我收一下。”
“好嘞!”
杜云砚想骑车送他,但老人说走走无妨,于是陪着一起沿村道下来,前方隐约望见开阔的油菜花田。
“云砚,”村长看了他一眼,“你到这边来有十几年了吧?”
“嗯。”
“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不过你那时候就很懂事了。”
杜云砚微微笑开:“您今天不止想和我说拍电影和家里的事吧?”
“我是想和你说点心里话,”老人讪讪地低下头,“云砚,你真的喜欢这里吗?有没有后悔过?”
“当然不会,”杜云砚立即接道,“我曾经打算上完大学再回来,但是我妈遇到事……干脆就不出去了,其实也没差多少。这里很好,我希望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嗯,雅宁姐多亏有你照顾。”村长感叹,“我就觉得啊,你说奇怪不奇怪,村里人老想着出去闯荡,好像在家里多憋屈似的,可是外面的人呢,又觉得咱们这好,一波一波地愿意来旅游度假。”
空气中的花香渐浓,杜云砚背着手默不作声。
“坪凉村现在的名气比过去大多了,你能感觉得到吧?”
“嗯,是啊。”不然他的民宿也难以维持运营。
“人多了呢,有利有弊,以后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开发是早晚的事,县里早就想找有实力的企业合作,以后要怎么改造还真难说……”村长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可总得有个心理准备。”
杜云砚走得慢了一些,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也不是没有预感,村里人观念朴素,但上面的领导可能有更宏观、更实际的考量,很多事由不得人。
“我这些都是心里话,”村长继续说,“你多少有个数,也不用去外面叨念什么,咱们自己人之间不见外,关起门来说就行。”
“我明白,”杜云砚感念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