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总,请进。”苏阳让到一边。
我冲他笑笑,也不讲客气率先走进他的办公室,“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竞选?”
“这个嘛,”
我心头一惊,难道参加竞选的人很少?我转念一想,少有什么关系,只要那几个我拟定的人来就够了,我心头一宽,转身时我已经面带笑容,“怎么?苏厂长没做好准备?还是,害怕了?”
“害怕?”他豪气地顺下头发,“还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害怕的。”他伸出右手,“田总,请坐。”
我哪还有心思坐下,“是没准备好?还是,”我咬咬牙说出我最担心的,“还是没有人来参加竞选?”我锐利地盯着他。
“不是,都不是。”他高深莫测地冲我笑笑,“请坐,请坐,坐下才好谈。”
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把斥责他的话吞回肚里,坐到靠窗、正对着门口的长沙发上,“苏厂长,请。”我这请他可以理解为请他坐下,也可以理解为请他说清楚。
“我建议竞选就在这进行。”他点点脚下。
我惊讶地看着他,在这进行怎么投票?而且人员嘈杂的,能听得清竞选演说吗?我心头一动,他的意思是我听,就够了?
“这是私营企业,工人才不会管谁做厂长,谁做车间主任,只要每个月按时发工资和奖金就可以了。”他淡淡地一笑,“搞竞选是为公司服务,为工厂服务,不是为他们。”
他说的不无道理,我之所以搞这个竞选,不就是只想让某些人出局吗?工人中即或有胆大的来参加竞选,我凭一次演说,就把工厂的要害部门交给他去管?这不太现实。可是,我已经把竞选的通知贴出去了,我不能自打脸吧?
“这次竞选说是竞选,可是没说是公开竞选。”我被狠狠地震了下。
我暗叹口气,这次竞选本身就是走过场,能省点事就省点事吧,“苏厂长说的对,就这么着吧。”
“田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果断,有魄力,好!”一句话说得我有点飘飘然,不禁为自己果断地做出决定暗自得意起来。
“田总,”
苏阳的脸看起来比以前亲切多了,连他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和善,“恩,苏厂长还有什么好的建议?请说。”我温和地看着他。
“好的建议不敢当,我只是想问句不该问的话。”
中国人说话就是这么艺术性,嘴里说不该问,实际心里特想问,而且巴不得你回答得越清楚越详细越好。
我没有接话,只是伸出右手示意他问。
“竞选现在开始吗?我是第一个吗?”
我的心“嗖”地往下一沉,苏阳这话换成直白文不就是——我还用参加竞选吗?我暗叹口气,目前我必须依仗他,“呵呵,苏厂长不用参加竞选,由公司直接聘请。”
“田总虽然不是男儿身,却比很多男人都要豪爽,难得!”说完他还轻鼓下掌。
好话说过了,就变成虚伪。苏阳自以为这话说得到位,却不知道这反而引起了我的警惕。
“那田海波呢?”
我心底里暗chao汹涌,眼前的苏阳分明是只道行很深的老狐狸,他先拿话套住我,然后牵着我的鼻子跟着他走。“他以后是你的属下,你说呢?”我微笑着把问题踢回给他,我料他不敢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果然,他立刻接口说:“我马上叫他来。”
田海波分明有准备,他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估摸有七、八页的演说稿。
他首先大致讲了下贮备科内部分工的设想,然后对贮备科的重要性尤其是原料采购的时间性和重要性做了很详细的说明。我正听得动容时,他翻到最后一页,“管理说穿了就是管人,把各个渠道可能的漏洞都给赌了,失误就会大大地减少。”他念完抬头看眼苏阳,再看着我说:“我的竞选演讲到此为止,请田总,”他转头瞅了眼苏阳,“还有苏厂长多多指教。”
他这演说就像只写了框架的剧本,前面把角色的身份介绍得相当详细,到后面却是连场景和角色的对白都没有写。我的心早凉了半截,别说我不懂提不出专业的意见,就是懂这会也不想说了,“苏厂长,你说吧。”
苏阳也不推辞,说:“海波啊,你这演说好,实在,如果能真正执行,那就完美了。”我暗里喝声彩,这话捏着软,碰着可硬得很。
田海波刚走,苏阳又开口了,“田总,检测的刘老……?”
这话问得高明,既没有提职务,也没有提是不是参加竞选的事,我心里已经是失落到了极点,比起苏阳来,我还嫩了点,“苏厂长,这以后归你管,你拿主意。”我皱起眉头,“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说完我感觉这是在泄我自己的底气,我马上追加了一句,“刘老和舒技术员是公司特聘过来的,希望你们能合作愉快。”
走出苏阳的办公室时,我感到自己就像一个正在专心跳着高雅芭蕾舞的演员,背后的拉链突然绷开了……我的心底掠过悲凉,我不得不承认我寄予厚望的竞选彻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