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玉棠又问:到前头湖岸呢……
不及说完,一声尖叫倏然划破山谷——
叶玉棠循声上望,愣住。
她看见了满脸鲜血的张辰风。
鲜血滴滴从他脸上滴落。
张辰风也惊呆了,以道袍擦拭面颊,擦下来些许血块与白色脏器。
蛇的脏器。
他垂头一看,一把剑刺破一条游蛇,一并扎在了师兄胸膛。
师兄已无生息,睁大无神双眼,蛇身在他伤口上濒死弹动。
仍有滚烫ye体滴在他额前,张辰风抬眼去看,看见师父徒手撕开蛇身,一手持着,将鲜血倒灌入口中……
刀冢归于万籁无声。
叶玉棠脑中嗡嗡作响。
谷底一声怒吼划破谷中静寂。
剑老虎凝全身之力冲破哑xue,骂道,“张自贤?你做了什么!”
张自贤埋首去看,看清盛怒之人是谁后,步履摇摇晃晃,浑似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他脸上一阵抽搐,一时像哭,一时又像在笑,带着哭腔讲了句,“我能怎么办?”
踉踉跄跄,几步跌跪在地,崩溃大吼:“我能怎么办?!”
他从双手之间抬起头来,满脸是血,忽地笑了,“那年他携妻女来中原,在江宗主您那里吃了闭门羹,便来求我。我一见谢氏,真美啊,叫鬼迷了心窍,面上答应了他,借口女施主不得留宿龙虎山,要请师妹仇静将他妻女携去终南山落榻,实则留下她妻子一人,软禁在我殿中。后来以宗主盛怒为借口,缴了他的虫笛蛊袋,将他乱拳打出了山去。她妻子被我软禁六年,羞愤自戕……如此种种,他怎么可能放过我,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张自贤垂首,眼泪鼻涕一并淌下,几近泣不成声,“我能怎么办……”
巴德雄嘿嘿笑了一阵,一行泪从颊上无声滚落。
张自贤忽然站起身,几步后退,与同样满目鲜血的张辰风打了照面。
张辰风小心翼翼托举着师兄尸身,仿佛捧着什么脆弱的琉璃物件,就好像只要这样,师兄便还能活过来似的。
他有点不敢看小徒弟,只一眼便移开视线,一拔拔出大弟子胸口长剑。
直至看见拔出长剑带出那一行鲜血,听见头顶师父说的那句,“辰浪,对不住了,师父再想法子为你报仇。”
张辰风醒过味来,俯首下去,趴在师兄尸身上,肩脊瑟缩,无声颤动。
叶玉棠觉得快要窒息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张自贤。
只是可怜那两个小孩……
五门前辈做下这等子丧尽天良事,也不知剑老虎他老人家此时心中作何感想。
她看向父子二人所立之处。
粗看风平浪静,细看暗流涌动——
两人皆面色铁青,指尖轻颤,暗自较着劲。
剑老虎是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换她她也不能忍。
可这会还差些时机,比起阻止张自贤酿成大错,重甄更不愿功亏一篑,故顽抗着,想要阻止他爹出手。
到这一步,事态早已超出所有人预想。
不对。
这事兴趣超过剑老虎预想,但未必不在重甄设想之中。
就像——方才循循善诱之间,巴德雄为何不断朝他们这头纵近?
其实这头人内力、耳力皆佳,他在那头不论说什么,这头都能听见。他没有半点功夫,完全没有必要上赶着往这头靠近,除非有什么事,必须到近前才能做。
放在叶玉棠自己身上,如果有个仇敌在山那头,她非得不辞辛苦,翻山越岭,凑近去揍他,为什么?
很简单——
短兵够不着,或者隔太远,暗器或气劲准头不好。
巴德雄的武器是——虫笛,以及笛音。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人。
是了。
巴德雄没有玉龙笛谱,若起先中生蛇的便是个厉害人物,以他的虫笛威力无法自如Cao控蛇人,兴许必要纵近一些方才游刃有余。
重甄游走巴蛮多年,这件事他不可能想不到。
想到这一层,她便问长孙茂:这老头狡老jian巨猾又机警非常,可笛声有近有远,笛谱有强有弱,生蛇蛊有悍有次;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打主意,必要死几个人,中几个蛊,否则不足以诱使这老头凑到跟前来?
长孙茂答得也算坦诚:是。
她又问他:若一开始中生蛇蛊的人,他不该死呢?
长孙茂答道:自寻死路,无人能救。
若方才无人动摇,急的便是巴德雄。
他计无可施,要么等湖水褪去,立地遁形而逃;要么只得近到前来,挑个不顺眼的,徒手将生蛇蛊塞到他嘴里。
无论无何,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叶玉棠心头一叹。
不生贪欲,无畏生死,又何至于自服生蛇,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