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纤手放了双竹筷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筷子。
苏清冉走了,他为了不听到母女两人更多私密,又回来和叶城面对面。
与他只有一桌之隔的男人穿着黑裤子和套头的灰色毛衣,如果不是这些日子鬓角多了白发,说是三十出头也有人信。
常朔好像是在低头滑动手机,其实在看他。
叶城曾为自己挡下萧烈的一枪,可是他们却是实际上最陌生的人,说的话可能加到一起都没有五句,更多时候还是眼神交流。
二十四年了。
什么?
叶城开口的第一句话声音干涩沙哑,他眼底的烈红让常朔很慌张,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一脚踏进阳光里。
二十出头的常越被他夺走了心上人,立在落日的余晖里看着他和已经怀孕的顾疏桐,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都流血了也不松开。
叶城,你夺人之爱,没有这个小崽子疏桐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你也要尝尝这种滋味。
他当时不以为然,竟没想到常越是个如此说到做到的人。
二十四年前的那天,我们本来要带着你去拍第二张全家福。
身侧有一面穿衣镜,里面映着父子二人的容貌。叶城朝向镜子整理着衣领,眼泪流过硬朗的下颌,说道:当时我就是穿着这件衣服走的,上面应该还沾着你亲我的口水,刚开始那两年还有婴儿粉的味道,后来香味没有了,我就只能用并不存在的体温来想念你。
常朔猛地仰起头,细长的眼睫睁大,盯住眼前人。
刚才那股违和感终于找到了源头,他们两个身上的衣服款式过于旧了,也不像中年人会穿的样子。
我不是合格的父亲,常越抱走了你,我找到的只有一具血rou模糊的尸体。我们以为你死了,好多年都活在痛苦中。
直到筝筝出生,你妈妈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我发誓这次一定做个好父亲,可是我依然没做到。
叶城蓦地闭上眼,他已经回到过去,二十四年前还是十年前都一样,常越丧心病狂到一定要让他和自己一样痛苦。
两次他都选择了妻子,他对不起自己的孩子,包括叶闻筝。
常朔从来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藏着这样一段往事,张着口愣住。身处的小房子太有归属感,他被站在阳光里的男人暖化,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口,然后他也站了起来,抱住了自己阔别二十多年的亲生父亲。
父子两个抱在一起,顾疏桐过去拉了拉叶城的衣摆,就有个贴心的位置给她留出来,随后他们就变成一家三口抱着。
这是常朔这么多年吃的最平静的一顿饭,没有佣人,也没有随时随地跟着的视线。
父子二人干了一杯酒,透明的玻璃将人影折射的扭曲,常朔眼皮跳了几下,觉得这是不祥的征兆。但是片刻后又嘲笑自己过于迷信,父母和冉冉明明都好好地在自己身边。
景庭,你要对冉冉好,要做父亲的人了,做事情不要那么过激。
饭吃到尾声,叶城看着已经空了的瓷碗说道,你太混了,换别人不会原谅你的。
叶城没有避讳苏清冉,气氛有些不对头,常朔舔了舔唇站起来搬开椅子,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爸妈。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们,叶城和顾疏桐互相对望一眼,双双红了眼眶。他们的双唇不停颤抖,泪水源源不断流进口中。
他磕了第一个头。
我一定好好待她。
第二个。
在磕第三个头之前,一直垂眸看地的男人抬起眼睫,阳光照尽他英俊妖孽的五官。
和叶城十分相似的五官。
光影从眼瞳里流过,染了光的眼仁依然黑璨如曜石,以后不会再有常朔,只有叶景庭。
可是常家......
顾疏桐抚摸着他的脸,拇指揉去他眼底的晶莹。常家会放过你吗?
不会,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平静的目光渐起暗涌,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顾疏桐不明白,可曾经也混迹黑道的叶城却懂了。
常家自然不会放过他,唯一的办法,便是让常家消失,或者将所有人清洗一遍,用叶景庭的身份继续留在这条路上。
所以他只说:注意安全,不要有什么忌讳,你的忌讳会变成别人手里的刀把,犹豫不决更是会成为利刃。
还有,我不希望你放弃现在的地位,别像我一样,半辈子躲躲藏藏,连脸都不敢露出来。
叶城攥起拳头,想象着过去,仿佛那种痛苦还在。
是,知道了。
常朔微微弯下腰,姿态恭敬而卑微。他看着父亲的样子就觉得他还有话要说,可是碍于母亲和冉冉在场不方便,自己主动到了卧室里。
听说你放走了一个男孩?
常朔并不意外他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