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律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失望、很受伤,但在这之前,你必须知道,”对面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上身微微前倾,目光和庄芸芸平视,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在这件事中,你没有任何错。你之所以被伤害,只是因为有施害者、因为施害者没有人性,和你自己长了什么模样、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都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庄芸芸对上她的目光。
昨晚,阮棠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又有人这样告诉她——她很轻很轻地了一声,很慢却很认真地用力点了点头。
她的脸色依然还很苍白,神色却镇定了很多。
秦律师也点点头,话头一转:“根据你说的情况,我不建议你报警。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者说,几乎没有证据,再加上他是你的继父,即使报警,根据目前基层的执法情况,很大可能甚至都不予立案。而一旦报警就等于彻底撕破脸皮,你的处境会很危险——不论是你周围的舆论,还是你继父对你人生安全造成的威胁。”
庄芸芸的身形轻颤了一下,但很快还是稳住了,没有再低下头,只是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点了点头:“阮棠也这么说。”
秦律师不由得看了对面另一个女孩子一眼。
“那么,从律师的角度,或者——”阮棠坐下后第一次开口,“从个人的角度,秦律师,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从个人的角度,”秦律师重复了一下她的话,冷厉的神色慢慢地柔和了下来,“首先,我建议你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母亲。”
秦律师看了清秀的小姑娘一眼,语气有些低沉:“在这之前,尽管我非常希望你的母亲站在你这一边,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在我经手过的类似案子里,也有母亲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而牺牲女儿,不闻不问、甚至助纣为虐的,而且不止一例。”
庄芸芸睁大了眼睛。
阮棠皱了皱眉,但神色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看阮同学的表情,这个道理她大概不陌生。”秦律师难得开了个玩笑,随即又正色道,“我的第一个建议是,和你母亲摊牌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单独去,也不要选在家里或者偏僻的地方。最好饭店包间之类,既是公共场所,也不暴-露-隐-私。”
庄芸芸虽然不敢告诉母亲,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对自己的关心,这时候甚至有些发懵。倒是阮棠点了点头,很显然颇为认同,之后又问:“那么第二个建议呢?”
“第二个建议是,如果你母亲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尽快离婚,并且通过协议离婚的方式、而不是起诉离婚,因为即使在法庭上提出他对你有猥-亵行为、但因为没有证据,很大概率也不会判决离婚,之后至少半年不能再次提起离婚诉讼。”秦律师说着,又看了看阮棠,“提出协议离婚的理由,建议也不要说实话,撕破脸对她们母女都不安全,而且很难达成一致的离婚协议,最好能让他主动提出离婚。他是国企员工,国企别的或许都可以宽松,但作风问题一向都是很看重的——各方面的作风。”
后半句语焉不详,但又充满了暗示。
庄芸芸还有些恍惚,但阮棠发现了——对方根本就是直接在对她说的。
阮棠叹气,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
秦律师提供过很多类似案子的法律援助,经验丰富,或许说的话并不那么好听、甚至因为过于现实而显得令人失望,但无疑,她给出的建议,都是在当前处境下,最有效的处理方式。
最令阮棠有好感的是——即使现实不尽如人意,即使已经看过了太多受到伤害的女性,秦律师说的第一话,始终都是:
“你没有任何错”。
多数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收到过sao-扰,但她们没有任何错。
这次的咨询相当“超值”,秦律师在那之后又陆续给出了很多建议,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个女孩子才从事务所离开。庄芸芸不好意思再去住五星级酒店、还是顶层套房——她负担不起费用,也不想占朋友的便宜,尽管她说她也不付钱。
阮棠没有勉强,想了想问:“要不要去我家?我爸妈又不在家,只有照顾我的阿姨在,平时家里冷清,她很喜欢我带同学回家玩。”
她看起来,就像是在一个普通的放学后,很自然地邀请朋友到家里玩一样——庄芸芸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回家的,又是身无分文,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阮棠带着庄芸芸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少年并排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台阶上。
一个嘴里叼着片树叶、百无聊赖地倚在门口,另一个坐得乖乖巧巧、端端正正。
百无聊赖的那一个一张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很明显一直没停下过说话,另一个垂着眼帘、安静不动。
乍一眼看去,场面居然还挺和谐。
应覃是第一个发现她的——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