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师禾身边,慕襄反倒不太在意装束了,将脖子上的血随意擦了擦,便来到了天御房。
??天御房是历来皇帝召见臣子且处理朝政之地,慕襄过去都是作为被召见的那一个,远远地站在台下,低眉顺眼,听着父皇的不喜之言。
??他头一回踏上了这道台阶,来到御书桌前,修长且毫无血色的指尖轻点在桌面,围绕一圈后,抚上了这把由金丝楠木制成的御椅。
??在他坐下的瞬间,自己的亲卫立刻于台下行了跪礼:“恭喜主子心想事成——吾皇万岁——”
??慕襄静默了好一会儿,预想之中夺位成功的欣悦并没有到来。
??他堪称平静地吩咐道:“通知礼部,七日后行登基大典。”
??“是!”
??……
??这场雨下了一夜,慕襄同样彻夜未眠。
??他召见了一个又一个朝臣,威逼引诱,‘掐住’他们命门的同时,也承诺会做一个明理的帝王,会让襄国继续维系祖辈多年筹谋换来的国泰民安。
??最难搞的是丞相宋晋,已经接近花甲之年,头发都白了大半,是资历最老的众臣。
??宋晋是□□雅帝还未称帝时就跟随左右的老人,雅帝打下大好江山后不久便因旧疾英年早逝,却在病逝前加冕宋晋太师之誉,且授予一纸丹书——
??俗称免死金牌。
??可惜继雅帝后上位的慕淮河,却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却毫无作为的帝王。
??继位至今十五年,慕淮河奢靡腐化、沉迷酒色,将雅帝开拓疆土的嘱咐放置一旁,甚至因为战败已割让给异域七座城池。
??若不是有宋晋在旁辅佐,襄国恐怕早就被虎视眈眈的他国瓜分得四分五裂。
??他齐聚老臣、重臣、忠臣于一身,谁都动不了他,动他无异于是在动摇国之根本,人心也会惶惶不安。
??最麻烦的是,他曾公然说过,十分看好太子慕钰。
??他和师禾一样,对慕钰抱有十二分的期许。
??慕襄捏捏眉心,外面的雨声总算小了些,白昼的光亮照映进来,刺得他眼睛疼。
??“天亮了。”他放下手中的笔,“太师还是不愿见我?”
??“丞相称身体有恙,已经闭门谢客。”
??此刻站在台下弯腰垂眸的人是前帝王慕淮河身边的总管太监尚喜,慕襄夺位能如此轻松,也免不了他的功劳。
??“身体有恙?”慕襄站起身,“备些补药,去会会太师。”
??尚喜有些迟疑:“这……”
??慕襄看得很透彻,他抚着昂贵的木椅:“要想这个位置坐得安稳,少不了太师的支持。”
??至少不能让他名言反对。
??只要宋晋一天不妥协,那么曾经支持慕钰上位的众多朝臣也会一直抱有期望。
??慕襄带着尚喜,身边没有一个亲卫,堂而皇之地走进丞相府。
??对外宣称身体有恙的宋晋,还真脸色苍白地靠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两声。
??“二殿下请回吧。”
??或许是慕襄的错觉,宋晋头上的白发更多了。
??宋晋掩口猛得咳嗽一声:“臣这里没有二殿下想要的东西。”
??慕襄垂眸看他半晌:“我不是来要西北兵权的。”
??“……”宋晋若有所思地抬头,“那殿下想要什么?”
??慕襄朝后挥挥手,尚喜识趣退下,丞相府的人看了眼宋晋的脸色,也都一并离开并带上了门。
??“我想要的不多,只需要丞相明面上支持我两年。”
??“……”宋晋苍老的面庞挤出了褶皱,“二殿下该清楚,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
??慕襄微顿,竟然由宋晋的这句话联想到了师禾。
??“不试试怎么知道?”慕襄淡淡一笑,“太师该知道,如果襄国的处境十分危难,在七国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宋晋替慕襄说出了他的后话:“殿下是想说,您比太子更适合帝位?”
??“是,看来您也是这么觉得。”慕襄坦然承认,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慕钰太纯良,不适合这个世道。”
??宋晋平静道:“太子若不纯良,此刻又怎么会沦入大牢被鸠占鹊巢?”
??慕襄也不在意他言语中若有似无的讥讽:“胜者为王,慕淮河当初不也一样?”
??宋晋不适地皱眉,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他无法接受一位皇子直呼父亲大名的行为。
??“包括您一心敬重的雅帝,不也手刃了当初携手并肩打下江山的弟兄吗?”
??“放肆!”宋晋激烈地咳嗽起来,年迈的脸上激起了恼怒的红色,眼神像是尖锐的刀,恨不能当场诛杀悖逆的慕襄。
??“别激动,襄国还需要太师,望保重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