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月只是个弱女子,又不通武艺,在这荒山野岭里很难自保,若是他昏迷过去,她一人太过危险。
洺月翻出他说的那个皮袋子,将他暂时放到地上,按照他所说的,在距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把钉子撒下。
等她做完后回到原地,看到汤若松已经闭眼昏睡过去。
她用衣袖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半抱着他,让他维持侧躺的姿势,这里有树木遮挡,他们今日又穿着深色的衣服,只要不发出声响,别人轻易发现不了。
望着远处的郁郁葱葱,她的心底竟变得异常平静。
低首垂眼注视着他好看的眉眼,昏睡中的他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之气,这副模样才像当年帮助她的那个大哥哥。
她想好了,等他醒过来,她就掏出那个小木马吊坠给他看,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
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救兵还没有到,好在蒙古人也没有追进来。
她仔细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慢慢琢磨出来,从一开始,那些蒙古人针对的就是特木尔,他们设计抓住她和锦烟,无非也是为了要挟特木尔,汤若松并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因此她和汤若松才能安然呆在这里。
折腾了一天,睡意渐渐涌了上来,可她不敢睡过去,只能尽力掐自己的手臂,努力保持清醒。
这位汤若松发出了轻微的低喃,洺月将头凑到他嘴边,才听出他的话语,“冷、好冷。”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他的额头,只觉烫手,立马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发热。
她将他打寒颤的身体搂在了怀里,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他的身上,可这样依然无法缓解他的病情。
这里是山区,昼夜温差大,如果要是有水就好了,至少可以替他擦拭身体降温。
洺月稍作犹豫,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终于找到了火折子。
她想起以前在凉州踹布坊时,女工一旦生病发热,陈婆子有时懒得请大夫,就让红霞去采些草药给喂下去,有时效果还是不错的。
如今这种情况,也只能寻点草药应急,好在她跟着红霞一起采过,还能识别出它们的样子。
她将汤若松放在地上,附在他耳边柔声道:“大爷,我去给你采草药,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说话,发出嗯嗯的鼻音。
洺月点起火折子,小心避开刚才撒下的钉子,沿着那些树木的根部寻找合适的草药。
好在她今晚运气不错,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丛荆芥,她连忙拔起几根,将上面的土抖干净。
可惜没有水和碗,根本无法熬药,她只好返回汤若松身边,将荆芥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然后在嘴里嚼碎,喂到了他口中。
汤若松即便意识不清,但也受不了那股土腥味,排斥着不想服用。
洺月掰开他的嘴,乞求道:“我求你,快点吃下去,吃下去你就不会再发热了。”
她的声音慢慢有了哭腔,他好像感知到她的慌乱与不安,终于乖乖地将草药含在了嘴里,不再吐出来。
洺月重新抱起他的上半身,用头挨在他的发顶,他的额头依然滚烫,身子一直抖个不停,嘴唇都干裂开来。
她担心他撑不下去,撑不到救兵找到他们,一边轻泣一边诉说着她的心事。
“大爷,你知道吗?其实在我小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当时只有八岁,在昌平侯府里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那天你来府里做客,正好看到那一幕,你就亲手把这个小木马吊坠挂在我的脖子上,鼓励我要还手打回去。”
她说着掏出脖颈间的吊坠,把它放到他的唇边,让他感受小木马的存在。
“从那天起,这个吊坠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每当我在凉州挨不下去的时候,我就默默地对自己讲,或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踹布坊,就像小时候帮我那样,将我带离那个苦海。”
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可那一天你真的来了,我却没有认出你,你也没有认出我,你只想着把我占为己有,而我却一再想逃离你。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时日,我真的很后悔,如果要是早点认出你,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想过,她一直想逃离汤若松,除了不甘为妾,还是忘不了少女怀春时那一点点幻想,在她幼小的心灵中,那位大哥哥就像个英雄一般存在过,以至于长大之后依旧念念不忘。
“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答应你,等这次我们脱离了险境,我会安心与你成亲,做你的娘子。你不要死,好不好?”
她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下来,滴到汤若松的脸颊上,顺着流到他的唇瓣里。
苦涩的味道激醒了他,他听到了她在哭,用尽力气抬起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蛋,“爷还没、没死,你、你给谁哭丧!”
还是那种恨不得噎死人的话语,可在洺月听来,却是无比动听,她不禁破涕为笑,摸着他的下巴道:“大爷,你醒了?”
“再不醒,怕是你要、要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