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又是这样一句,孟婉才终于忐忑着坐下,拿起他给自己摆好的筷子。
见她只摆个空架子,却迟迟不夹菜,李元祯干脆连这活也帮她做了,夹了一筷又一筷的菜放到她面前的瓷碟里。孟婉虽觉得浑身不自在,却也不敢再薄面子,于是夹起来小口小口的吃着。
李元祯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不紧不慢的问她道:“在船上时,宋达将军偷袭失败后说的那些话,你应当在里面都听到了吧?”
正夹着一口菜送到嘴边儿的手蓦地一僵,片刻后,她诚实的点点头:“属下听到了。”
“那你应该也听明白了,宋将军并非受蛮人所指使。”
“可是他一个叛将的话,王爷竟也信了?”孟婉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望着李元祯。
李元祯回以认真的目光,将她的每个微小表情尽数收入眼底:“看来是你不愿相信。”
“属下……属下只是觉得,宋将军一个叛国之将说的话,未必属实。兴许……兴许他是想构陷什么人。”她低垂着头,不敢再与李元祯对视,显然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虽则她对那位宋达将军并不似陆统领或是吴将军那样了解,但军中也有耳闻,此人乃是忠勇之士。
李元祯的一双眼,似能将她的那点儿心虚尽数看透,开口亦是不给她留下半点幻想:“宋达将军不会叛国,他刺杀本王,定不是受蛮人唆使。能令他做出如此之举的,只能是皇家。”
听着这些话,孟婉的心似沉到了海底一般,一点光亮一点期冀都看不见了。
她能猜到的,自然李元祯也全猜到了。
果然,李元祯顿了顿,便接着说道:“宋达口口声声骂本王构陷了钟贵妃,方才令太子被废流亡。你猜这些事,是谁告诉他的?”
“这……”孟婉迟疑了下,最后低着头声量压得极低:“属下不敢妄下定论。”
其实如今一切皆已浮上了明面,宋将军一直身在益州,关于京城的消息并不灵通,他说出的那些话,自然不是京中传来。显然,他是见过废太子李珩了。且他敢做出刺杀李元祯的举动来,明显也是受了李珩的指使。
可这些话,孟婉不敢说,纵是李元祯早已料定,她也无法从自己口中将这些推测说出。
李元祯倒也未再难为她,她不说,他便继续夹菜给她。只是这一顿饭,孟婉吃得可谓是心惊胆寒。
末了吃完,她将碗碟收回食盒里准备退下,刚转身欲出门,就听身后传来李元祯的声音:“你就这么担心他?”
孟婉浑身一僵,良久,才勉强挤出个笑脸来转身,佯装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王爷说的他,是谁啊?”
李元祯笑笑,唇角尽是寒意:“你的太子表哥。”
这四个字,在荒岛时,在她的睡梦中,他已听见了数回。就在她发着热症昏昏沉沉缩在他的怀抱里时,嘴里也始终念叨着这句。他虽觉这一声声似带着刺,令他很是不爽,却也一直装作无事发生,一切不满尽数咽进肚子里。
可是眼下,他不想再忍了。
孟婉提着食盒的那只手止不住的颤抖,另一只手也不知不觉的紧攥成拳头,她自是想不通李元祯如何会知道这个只属于她自己内心的亲密称谓。
“王爷,您……您刚刚的话是何意?”她不敢置信的复问。
李元祯从椅上缓缓起来,往她身边行来,几步路带起莫名的威压,令她竟忍不住在他靠近之时后退了小半步。
她的预感是对的,眼前逼近的李元祯,属实有些与寻常时候不同。他的一双眼内有暗流涌动着,似是海面下藏着火种,不知何时便会骤然喷发一般。
李元祯抬手,孟婉懵的一瞬里,他的两指已捏住她束发的木簪,然后略一使力,簪子便被拔出,她下午才将将洗过的长发顿时如黑瀑一般倾泻下来,将他握着簪子的手淹没。
这个突然的举动,自是令孟婉吓傻了。
此前她想过一百种自己被李元祯拆穿身份的情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候。没有人揭发她,也没有人来告密,可李元祯却似一切早已明了,那么笃定,那么冷静的将她的面具撕下来……
她嘴唇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也无话可说,李元祯双眼平静的看着她,前一刻双眼中的火种好似湮灭了,只余脉脉温柔。
被她一头乌发盖住的那只手,缓缓移到她的右脸颊上,顺势滑下,最后捏住了她尖尖的小下巴,迫使她的脸微微抬起:“你说本王是何意?你与李珩,不是相识已久。”
她嘴唇又颤了颤,却是动作比声音更先否定了这话,她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属下与前太子并无瓜葛!”
“前太子?”他皱了皱眉头。
孟婉知是自己说错话了,立马又改口:“是废太子,属下与废太子当真并无任何瓜葛!”她信誓旦旦。
而他却显然不信,捏着她下巴的指尖儿微微上了两分力道,迫使她的脸向自己靠近过来:“你确定,无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