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韩定江那张素描上画的脸很相似:宽眼距, 低鼻梁, 低耳位,眼外角斜向上,短下巴,嘴巴微张。但,不是微笑脸。这人可以说毫无表情, 木呆呆的,手底下机械的摆放砖坯。码的还挺整齐, 横竖间距相等,跟拿尺子比着量出来的一样。不知在此遭受了何等对待, 连正常人都未必干的好的活儿,也给训练得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
??他环顾四周,还有几个零散干活的工人,倒是再没一个看着就是唐氏症患者的主。不过他们的行动都很机械,神情同样呆滞,脸上身上都很脏,也都很瘦,看着就跟光干活不给饱饭吃一样。又朝院墙望去,只见两米高的围墙上遍布着带刺的铁丝网,墙头的水泥层里,锋利的碎玻璃碴凝着寒冷的冰光。
这是怕工人跑呢。他默默的咽下口闷气。此时厂门口拴着的恶犬突然吠叫不止,凶狠暴戾,吓得旁边推车的工人一把扔下车,抱头躺倒在地哇哇大叫。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闻声从工房里冲出,拎着二指粗的木棍,劈头照着地上的工人就往下抡——
“住手!”
陈飞一出声就后悔了——艹!今儿是来踩点的!不能打草惊蛇啊!
可他喊都喊了,这会想收回去也晚了。只能在男人用质疑的目光瞪向自己时,讪笑着靠近,敲出烟分与对方:“现在查的那么紧,打坏了容易惹事,我们老板急用货,不好给他添麻烦。”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接过烟,低头就着火机点上,吊着肩膀问:“跟七哥来的?”
陈飞含笑点头,实则心里压着股子火气。这小子看面相也就二十出头,一脑袋黄毛,流里流气的。就这号小流氓,别说赔笑脸了,搁以前他一秒就能撂倒一个。
年轻那会干化妆侦察工作的时候,他犯过错,一言不合就跟对方动起了手,害曹翰群脑袋上挨了一扳手,好险光荣了。结果是啥也没摸到,还差点被人民群众扭送当地派出所,回去被罗明哲追着满楼道打。后来就知道了,有火儿,压着,等收了网,跟这帮王八蛋Cao的算总账!
“要多少啊?”黄毛岁数不大,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的。
估摸了一下前面三个砖厂的存货量,陈飞说:“七八百方吧。”
大客户啊!黄毛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嘴角也挂起了笑意。他抬腿踹了一脚还在地上抱着头打哆嗦的工人,朝旁边啐了口唾沫:“滚那边去!妈的看着就碍眼!”
又对陈飞说:“来,哥,进屋说话,外头风大。”
陈飞应着跟他进了工房,对门一张桌子,桌子后面一把转椅,左手边有个布艺长沙发,布料都脏的看不出本色了。桌子旁边有个档案柜,里面放满了记账用的蓝色塑料文件夹,柜子里面和墙夹角的地方,塞着个半米多高的保险箱。干这买卖的都是现金交易,概不赊欠。
坐下后黄毛递给他一听红牛,笑着说:“听我干爹说,你们是接的外企的项目,现在老外也好糊弄了?”
“老外也认人民币啊。”陈飞意有所指的看向保险箱。
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黄毛勾手挠了挠眉毛。
陈飞四下看看,随意道:“交货的时候,是你们派车还是我们派车?”
“我们这就一中型货车,要大车还得租,那样你们得加钱。”
对上了,陈飞暗暗窃喜——残障工人,中型货车,提人是没问题了,就是还得搞清这里到底有多少人,管事儿的有几个,工人有多少。
“我看你们这的工人,怎么都傻了吧唧的?”他问。
“这您就不懂了吧,明白人干活他偷jian耍滑啊。”黄毛得意的喷出口烟,抬手朝外一指,“您甭看我们这净是傻子,那活儿干的,一点不比正常人差,加班加点从无怨言,只要给口饱饭吃,感恩戴德的。”
Cao/你大爷的,喝人血呢这是。陈飞心里暗骂,面上却还端着笑:“你们哪弄这么多傻子啊?我们老板说找几个残疾证挂单位里减税都费劲。”
黄毛稍稍往前弓过身,讳莫如深的:“有的是走丢的,有的是收容站里联系不上家属的……哥,我跟你说,就这帮人,活着那特么就是垃圾,拖家里人的后腿不说,还浪费粮食,到我们这也算废物利用了。”
木棍子被黄毛进屋时撂门边上了,陈飞一伸手就能够着。要倒退二十年,冲他的脾气,绝得是抄起来就给这孙子抡躺下。什么东西!人家爹妈当宝一样护着的孩子,到特么你们这成垃圾了?到人世间走一遭他就是条命,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另说收容站也有问题,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往出卖人么,得严查!严惩!
不管内心如何澎湃,陈飞面上依然毫无波澜:“这痴傻呆乜的,他好管么?”
“嗯,就拿那个管。”黄毛朝立在门口的棍子抬了抬下巴,“跟管狗一样,打服了,让干嘛就干嘛,反正都是力气活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点点头,陈飞继续打探:“就你一个人管?”
“我,我干爹,我表哥还有我干爹一朋友,我们轮流过来看着。”黄毛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