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生明明记得,自己院子里秃的连根草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如此专注。他的耐性到了极点,猛地一把抓起枕头,冲着慕容端的脑袋瞄准了丢了过去。
唔,准头还是稍微差了一点,不过慕容端一脸恼火地将头转了过来,一手还紧紧捏着他丢出的那个黄杨木枕,那是几个月前他听说魏长生睡觉时落了枕,亲自送过来的。
“嗳,我说你这样装,累不累?”魏长生仰起头,满脸讥诮,这话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不就是理想远大,想做那什么吗,你一直藏藏掖掖,我就这么不可信?”
“你别瞪我,我知道你要说我骗了你。我是骗了你,那我能怎么办,我生下来就是个探子,生不由己,你懂不懂?我是见了你才当探子的吗?当然不是,那我有哪点对不起你?”
“哦,你想说我为什么不早告诉你,我能告诉你吗?我的命,我手下的命,都攥在北溟洲那个老巫婆手里,我告诉了你,话还没说一半估计你就见到我的干尸了,你到底见没见过北溟洲的巫术?”
“实际上就这点屁大的事,你一直不依不饶,白天在那院中你是不是觉得只能杀了我才解恨?”
魏长生的声音越来越高,他无法抑制住胸口就要喷薄而出的怒气和……委屈,十几年了,自己小心谨慎不露痕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没有坦诚相待是自己的错,那他何尝不是一样。
为什么他这副样子,好像受尽委屈的是他。
慕容端的脸一直隐藏在Yin影里,他默默听着魏长生连珠炮似的开火,一言不发。
魏长生说累了,嘴边露出一丝苦笑,失望到极致不过就是说一长串证明自己的话,却得不到一点点回应,他觉得再没有任何必要,说一个字都是多余。
“我不知道说什么,长生。” 慕容端的嗓子有点低哑,每个字从他的唇中吐出,听在魏长生的耳中都是一根尖利无比的针。
“我不知道你是谁,这么多年我认识的魏长生,不过是个虚像。”
“不过都不重要了,眼下事态紧急,我不想和你纠缠,你想去作什么就去作罢。”
“我会让你回北溟洲,到时候你想逃走就走吧,你我再无瓜葛。”
“昨夜和今日发生的事,除了你我,不会再有人知道,你好自为之。”
魏长生明明还想质问他别的,忽然哑口无言,只觉得心上破了个大窟窿,刺骨的寒风从洞里呼啦啦地穿过,痛彻心扉,痛得他好想缩成一团。但眼下他万万不可在慕容端面前示弱,他还有最后的尊严要捍卫。
他紧紧地咬紧嘴唇,一丝鲜艳的血珠从唇下悄然流淌,脸上噙着一抹无所谓的笑,声音冷冽。
“谢大人。”
“长生祝大人心想事成。”
“余生,我们不会再见。”
慕容端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随手往后一丢,那个木枕重重地撞在门上,碎成稀巴烂。
那个烂人,当真从那天开始,再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他和帝君如何谈成的,竟然让自己暂代北溟洲国君,今天便是离开都城出发的日子,满朝同僚都来了,他居然也没来送行?连个话都没有托人带。
魏长生手上暗自使力,喀嚓一声,握在手中的折扇被他撅成了两段,他一回神心痛不已。这扇子还是汪穆仁特地送来的,说是家中祖传之物,上世纪的名师画匠所制,市值千金,送行的时候,汪穆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长生啊,北溟洲远得很,也没有人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几个时常一起饮酒的朋友也是嚎啕大哭,鼻头红得像胡萝卜一般,一看就不是演出来的悲伤。
连这些酒rou朋友,都对自己依依不舍,那个王八蛋,起码和自己睡了这么多年,居然连送都不来送?!
魏长生口干舌燥,索性起身,翻箱倒柜想找酒喝,才想起来走得匆忙,酒被藏在地窖里,来不及装上船。
小超就看着眼前魏长生一会儿生气暴走,一会儿黯然神伤,挥挥手让厨子端来两碗绿豆莲子汤。魏长生一瞅见这绿油油的糖水,又想起这是慕容端夏季不离手的消暑品,端起来想丢出去,最终还是没舍得,狠狠地吃了干净。
自己和他,到底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怎么理解,这句话都说得通。
小超想上前收碗,魏长生轻轻拦了一下,“你多休息吧,不用总呆在我身边,我没事的。”小超瞬间心里有点凉,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拿起空碗走了出去。
这么多年,魏长生只有和那个人吵了架,才会像这样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连吃东西时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你从来都不愿意看看别人。小超的鼻子有点塞,轻轻地掩上了船舱的木门。
船走了十几天,要不是魏长生手上有一件殷洛洛留给他的信物,估计再走上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北溟洲的影子。
那信物是片贝壳制成的小哨,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光芒,压在舌下会发出奇怪的笛音。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