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魏长生颤颤巍巍起了身,嗓音透出点风寒的痕迹。他小时候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nai吃,自己这具身体不过十四岁,此时不萌更待何时。
果然,严先生被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吓得后退三步。
“你没事吧?没事去正院一趟,魏夫人,你母亲她,不行了。”
“什么?”魏长生喉头一紧,倏地出现的公鸭嗓把他本人和严先生都吓了一跳。只不过他已经完全无暇顾及变声期的问题,心中浮现出那张和他妈一模一样的脸,火急火燎地从榻上跳了起来,鞋子没套就往外冲。
上一次见到魏夫人是什么时候,半个月前?那时候看着身体挺健康啊,人怎么会就不行了?
魏长生在院子里发疯似地乱跑,全然不顾自己的眼角已被泪水氲shi,一滴一滴从下颌滚落。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从高中同学聚会里跑出来赶往医院,去见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
虽然在他内心最Yin暗的角落,一直觉得久病的父亲是个拖累,他甚至一度借着学习的借口不去医院探望,他知道自己害怕,怕看见病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父亲。明明家中挂着的那张结婚照里,父亲是那么高大英俊。
那天,雨下得很大,路上很难拦到出租车,学校离医院不算远,他咬了咬牙,直接冲进了雨里。
我早知道有这一天的。卫英才在心里默念着,也许是跑得太急,心跳猛然加速,一种抽痛从心脏下面的位置蜿蜒而上,径直爬到了胸口的位置。他停住脚步,俯下身,大口地喘气,路边撑伞的行人纷纷躲开他,因为他的裤腿和衣角泥泞不堪。
等他冲进病房的那条走廊,只见自己的母亲被亲戚团团围住,一帮人站在病房的外面,母亲的表情有些模糊,不过也许是自己脸上的雨水太多,看不清罢了。
母亲只是一瞥,赶紧突破人群朝他走了过来,立刻发觉儿子已是浑身shi透,她的眉宇间倏地生出些犹豫,似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让儿子换身衣服。
“我先去看……爸。”卫英才的声音沙哑,阻断了母亲进一步的关切。他忽然意识到,那群亲戚都抱着同情的目光看向自己,如同这五年里每一次见到他一样。
这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条丧家犬,无处栖身。
卫英才垂下眼帘,众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他挪着shi哒哒的脚步走进了病房,裤脚流出一条小河。
父亲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知觉,全身插满管子,病床前的监护仪上那条曲线已经呈现直线的趋势,他故意扭过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爸。”他喊了一声。“爸,我来了。”
魏长生揪住胸口的衣服,他知道这个魏夫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和自己现世的妈长得一样纯属巧合,可是为什么?老天就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他?
“我娘的房间在哪里?!”魏长生一把扯过身边匆匆闪过的丫鬟,几乎是用吼叫的,吓得小丫鬟顿时红了眼眶,然后就被少爷连拉带拽,带着他来到了夫人的厢房。
魏长生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毅然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娘,儿子来看你了。”
榻上的妇人奄奄一息,听见这句话,眼中一下又有了光彩,她缓缓地转动头部,望向魏长生的方向,眼睛里印出儿子淡淡的影子,旋即嘴角噙着笑,平静地合上了眼睛。
“我娘是怎么了?”魏长生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问屋内的另外一个人,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魏长生的爹,九品知县,魏知行。
他对魏夫人的怜惜多少源自那张熟悉的脸,这个白捡的爹,他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半炷香的功夫,魏长生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书房,指着严先生的手指微微颤抖。
“你告诉我,我娘是不是死于非命?”
三日前,那时候他还在考场里百无聊赖,像花蝴蝶一样满场交际,他娘在家中无端端地说要去庙里拜拜,走在路上被一匹发了疯的骡子冲撞了马车,当时人就从马车的轿厢里甩飞出去,等大夫赶到的时候,人只有了出的气,没了进气。
他那个古板懦弱的爹,生怕影响魏长生考试的心情,硬是压下消息不许他知道。
严先生Yin恻恻地对上魏长生质疑的目光,眼神中的寒意令他不寒而栗。“她总是要死的,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魏长生即将赴京都入仕,他的身份经不起推敲,尤其他要面对的那位心细如发。这个节骨眼,家人暴毙就是最好的掩饰。接下来要死的,还不止一个。
魏长生的嘴唇无意识地抖动,脸上毫无血色,“那是一条命啊,你们说杀就杀了?”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现代社会,而是一个充满了诡计和Yin谋的未知大陆。
他原本以为,做探子无非就是收收情报,工作完成了,自己照样好吃好睡,做个潇洒散人。到现在,他终于察觉到危机,自己的命,被一帮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邪士捏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