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朴成一看了一眼同样皱着眉的威尔,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楚恪,“啊,你们还不知道。那我想你们也许该去看看艾可的网站。我——总之,非常感谢你们为艾可所做的一切。我稍后再打过来。”
楚恪挂断电话后便调出了赵艾可的网站。他已经有一周没有关注过这个网站了,此刻再看,一切如旧,唯有昨天半夜网站更新了一篇报道,标题是《海参崴行动》。从昨夜到现在,不到十个小时,阅读量已经接近了一个月前的《盗窃,从畸零者的口袋》。
威尔与楚恪对视一眼,低声道:“我去查赵艾可网站后台的登录记录。”
楚恪微一颔首,浏览起那篇《海参崴行动》。
文章出人意料地是赵艾可的第一人称。编者按部分,赵艾可声称这是一篇自动发表的文章,将在她本人失联两周后自动发布。文章讲述了《盗窃,从畸零者的口袋》一文的资料收集过程,内容与楚恪他们所知的差不多,只是隐去了前西科公司工程师的线人姓名。赵艾可重点描写了文章发布后她被西科系统跟踪的事,以及赵艾可准备去到海参崴完成第二篇报道的计划。
文章最后,赵艾可写道:“……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但我会尽我全力揭发真相。”
楚恪的视线在这句话上停顿了片刻,然后移到了页面末端的视频浮窗上。
“文章是定时发布的,但视频是有人在昨天凌晨登录上传的。登陆使用了代理,反向解析后只能确认地点是海参崴。”威尔说。
楚恪点了点头,开始播放视频。他还记得朴成一说了什么,心中猜测这段视频的内容是威尔和他与那三个赛博格的战斗。但实际上视频有两段,第一段是他们在诊所与医生的对话。视频中,楚恪亲口说出了对西科系统的怀疑。
楚恪按下暂停键,与虚拟屏幕上的自己对视。这段录像从机位来看是医生的赛博格机体录像,从楚恪问起西科系统的话题开始,到他转开话题问赵艾可去向为止,之间没有剪辑。
第二段视频在他预料之中。医生诊所里的爆炸、硝烟、战斗与流血,在楚恪眼里仅仅是昨日重现,他大致看了一遍,确定视频没有被剪辑过。从视角来看,录像应该是来自医生店面里的监控摄像头。
文章内容与他们对赵艾可失踪事件的推理类似,这两段视频同样是真实的,一切顺理成章,但楚恪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一个同一性问题,他意识到。与忒修斯之船相反,那艘船问:倘若我依次替换了所有组成我的部分,这自我是否仍是连续的,我是否仍然为我?而这篇文章问:倘若所有组成故事的材料都未被改变,仅仅是打碎重组,这故事是否仍是连续的,是否仍然是真实?
楚恪快速地拉动着视频进度条一帧帧查看着。
“这段视频,监控镜头有些微移动。”威尔忽然说。他指的是第二段在医生店面里的录像,“视角范围,之前可以看到门口的,爆炸这几帧看不到了。”
楚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回答道:“这似乎是因为爆炸引起的晃动。”
“并非如此。”威尔说,他皱起眉,“爆炸发生时我正准备按照您的示意准备去店外。那时我的脚应该是朝向店外的。而这里,镜头微移的这一帧里我还未彻底转身。很接近,但有差距——我感觉,镜头的移动比爆炸早了一两帧。”
一两帧,对于监控摄像头的帧率而言只是几十毫秒而已。
楚恪说:“这两帧有什么影响——”话未落音,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两帧的视角移动后正好避开了门口引起爆炸的终端。从视频来看,鉴于楚恪在爆炸发生时的反应,爆炸更像是由那三个赛博格引起的。这是一个有意的误导。
忽然之间,楚恪明白了这一次剪辑的用意。
“有什么大型舆论讨论吗?”楚恪斟酌着开口,“关于这篇文章,这个视频……关于西科系统,大众的讨论。”
威尔立即明白了楚恪的意思。他打开了几个主流的新闻社交网站。滚动着的视频流和宣传栏上都是那段爆炸与赵艾可的文章。《海参崴行动》传播极其广泛,舆论一片哗然。
如果说《盗窃,从畸零者的口袋》让西科系统这个隐藏在低端赛博格机体后的巨头公司进入大众视野,《海参崴行动》则彻底将西科系统钉在了耻辱架上。这是一场同情与愤怒的飨宴,同情于追寻真相的记者,愤怒于不择手段的资本。楚恪关掉新闻时评,打开了财经报道的页面。现在还是上午,但不出意料,西科系统的股价开盘已跌到跌停。
楚恪盯着那绿色的数字,缓缓呼出一口气。
“不愧是金牌记者。”他喃喃道。
威尔一怔:“什么意思?”
“赵艾可,她还活着。”楚恪说,“她没有失踪,她是主动逃离的。因为她没有证据。”
赵艾可从去年12月接到阿娜塔西亚的死讯起,就已经决定要以一己之力完成对西科系统的复仇。她借着医生的信息对西科系统进行了深度挖掘,以记者的敏锐视角捕捉到其中的热点话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