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忽然心中一动,查询起书架的阅读记录。赵艾可失踪当日,她读了一本叫作《星银元实验》的书。这本书是她两年前购入的,被摆放在资料类中,却有相当频繁的阅读记录。那一天,书被取走的具体时间正是赵艾可离开房子的时刻。
是赵艾可把书带走了。楚恪想。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赵艾可失踪那天,她究竟是为什么出门?又为什么要带上这一本书?
楚恪打开《星银元实验》,读了两页介绍。他本来以为这书写的是那篇格林童话,但实际上,书里写的是一个三战前的中年女性的生活方式。她决定不使用钱财生活。他皱着眉读下去。
这本书跟楚恪从前读过的那些战前书籍很像,讲一些独特的生活方式,在和平富庶的年代的自我实现。他们有的做成了世界第一的炸鸡店,有的当了撑杆跳运动员,还有像这本书似的,决定用不花钱的方式过完半辈子。这些生活方式在战后人们为了躲避核浮尘进入地下的那几十年间是不可行的,即使现在,人们回到地面已经将近十年了,也显得奢侈。
楚恪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明白赵艾可为什么会对此感兴趣。她的家一点儿也不像没有使用钱财,恰恰相反,那些装饰画和极简主义音乐,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赵艾可必定是花了最大的价钱,才让那些简洁的音符和线条出现在最完美的位置。其中的矛盾让楚恪更好奇赵艾可买它的动机。
他一目十行地往下阅读。
听见威尔的动静时,楚恪正好读到了一半。他关掉投影望过去,威尔已经断开了与计算机的链接。
“怎么样?”楚恪问道。
威尔摇了摇头。
楚恪一开始就没报多少指望,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算太失望。他把虚拟投影共享给威尔,后者眼中,空白的书页逐渐铺满了文字。威尔看到书页顶端《星银元实验》几个字,有些意外。
“这是本关于什么的书?”威尔问,“那个‘星银元’的童话吗?”
“‘善良的小女孩帮助所有遇到的人,最后得到星星赐予的财富’?”楚恪讽刺地一笑,“不,这书讲的是反消费主义。”
“您不喜欢。”威尔说。这甚至不是个问句。
“赵艾可倒是挺喜欢。”楚恪说,“她失踪的时候带着这本书。”
威尔轻轻“啊”了一声。他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天赵艾可究竟是为什么在夜里出门,这是一个直接指向赵艾可的失踪的问题,而这本书指向某个回答。
“阿娜塔西亚·罗曼诺娃。”楚恪说,“记得吗?那个除了朴成一以外,跟赵艾可有多次视频通话的联系人。她是赵艾可在流浪者中的线人,很有可能自己也是流浪者。这本《星银元实验》,什么不消费不花钱、过流浪生活、用废弃物品——基本上就是战前版本的流浪者赞歌。赵艾可很有可能是为阿娜塔西亚买的这本书。我之前一直忽略了她。”
“因为她一直联系不上。”威尔说,“而且阿娜塔西亚不在赵艾可近一个月的通讯人名单里。她们上一次联系还是在两个月前。”
听到这里,楚恪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很有意思。她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而这时赵艾可为阿娜塔西亚买了一本书。接下来,赵艾可是不是应该联系阿娜塔西亚了?”
威尔一怔:“你是说,赵艾可出门是去找阿娜塔西亚?”
“不确定,”楚恪边想边说,“她带上了那本书,所以可能是的。但她没有仍然联系阿娜塔西亚,所以也有可能不是。我们得问问阿娜塔西亚。”
遗憾的是,他们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又已经天黑了,阿娜塔西亚仍然无法联系上。一切只能留待次日。
第8章
这是他们调查赵艾可失踪案的第六天。
过去的几天里,他们一直在实地搜查,很难有更多进展。楚恪于是把今天的集合地点改在了警署。他提早到了办公室,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自热咖啡是很好,但楚恪老觉得咖啡罐头里有股石灰味儿。话又说回来,出外勤不能抱怨太多。
威尔已经在会议室等他。今天他们只有一项任务,就是联络上阿娜塔西亚。楚恪连上了警方网络,还特地申请了协助调查强制令,确保阿娜塔西亚接到的视频电话上会有显眼的强制令标志,警告她一旦选择关闭终端挂断电话,将被视为妨碍调查。
“打给她。”楚恪说。
威尔呼叫了阿娜塔西亚的号码,他们一起等待着视频电话的接通。
三分钟后,视频电话未搜索到在线的目标终端,自动挂断。
威尔重复试了几次,阿娜塔西亚的终端始终是离线状态。他挂断电话,与楚恪对视了一眼。
阿娜塔西亚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这使得她有理由在夜里海参崴的宵禁中冒着风险关闭终端。但白天不同,海参崴对流浪者没有过多约束,不会因为阿娜塔西亚的身份而把她关进收容所。在这一切虚拟环境和身份信息都依赖于终端的时代,阿娜塔西亚本该尽量保持终端的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