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的视线仍探究地在他脸上停留。楚恪面无表情地越过虚拟屏幕与他对视。过了片刻,威尔放弃了追究。
“这里,”他高亮了几页Cao作,向楚恪解释道,“最后的Cao作记录是四天前,也就是赵艾可失踪的当天。这是下午七点,赵艾可本人登出系统,这是三小时后的远程登录——登录的时间点正好是在赵艾可出门后不久。远程登录的这一次会话中,删除并且覆盖写入了一些文件,然后删除了Cao作记录。”
“知道从哪里登录的吗?”楚恪问道。
威尔摇了摇头:“用了匿名代理,暂时查不出来。”
楚恪点了点头,一目十行地阅读着威尔列出来的信息。那些被删除的文件统统以一种简单明了的方式命名,格式是“主题_日期”。主题类目庞多,但指向的目标很是明显,都是关于西科系统的资料,而且涵盖了西科系统旗下各个型号,不仅是《盗窃》那篇报道里提到的SYM-1型。
楚恪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威尔:“这一分还真是你拿到了。能恢复文件吗?”
“非常难。”威尔说,“对方做得很专业,这些文件删除后已经被多次随机写入覆盖了,几乎不可能恢复数据,哪怕恢复了也只会剩一些文件碎片。”
楚恪沉默下来。
威尔察觉了什么,问道:“数据抹除的痕迹不能作为证据吗?”
“可以,但不够。”楚恪说,“纵使西科系统与此事有关,也不可能整个公司三万多名员工都参与了。赵艾可的资料具体事关西科系统的哪一个部门哪一种型号、能在什么程度上引起西科系统的警惕——这些只有拿到文件我们才能知道。我们必须找准目标。”
威尔思索了一会儿,建议道:“证人呢?可以联系朴成一,或许他有更多的证据。”
“你可以试试。我猜他不会愿意的。”楚恪说。
朴成一喜欢赵艾可,这很明显,但赵艾可没有回应,这也很明显。她没有跟朴成一的双人合照,跟朴成一的通话除了要证据那一次之外都是由朴成一主动。朴成一对于她而言,只是诸多普通朋友中的一个。这种单向的好感使他关心赵艾可,愿意为了赵艾可的失踪而给警方提供一些线索,却并不足以让他做出落人口实的行为。
楚恪靠上椅背,不期然地扫了威尔一眼,想起这个人对他也有着单向的好感。“好印象”?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拙劣的接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重点是什么来着?楚恪意识到自己已经困得思维涣散了。窗外夜色已浓,他看了眼终端,屏幕上的数字正好变动了一位。
午夜了。
“回去吧。”楚恪说。他起身太急,一阵眩晕,踉跄了一步。威尔立即断开了跟计算机的链接,担忧地起身。
“您还好吗?”威尔问道。
楚恪没有回答。他是真的困了。他转身向停车坪走去,威尔收拾一番,跟在后面。
在他们离开玄关之后,整栋房子重新进入了防盗模式。它已经失去了主人,但还顽固地试图保守一些秘密。楚恪驶离海岬前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灵感。但那丝灵感在疲倦的大脑里如同徒手握沙,很快飘散尽了。
从海岬到市区,大部分的路程楚恪和威尔两人都是同路。楚恪本以为今天的路途应该同昨天一样,但当然还是有不同的。首先,楚恪的最后一罐救命咖啡已经在几个小时前被他自己喝光,连咖啡因都代谢得差不多了。其次,开出海岬不久,他车上的对讲机响了。
“——您好?”
楚恪盯着那个闪着LED灯的对讲机,没有立即回答,于是对方又尝试了一遍:“您好?我是威尔。”
“我是楚恪。”楚恪回答道,随即后悔了。这种对话听起来真的非常幼稚,像是两个刚开始玩无线电的小孩。这不是威尔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这次楚恪没那么好的心情陪他聊天。楚恪瞪着那个对讲机,缺觉时他态度有多恶劣,威尔马上就能体会到了。
“抱歉,我刚刚想到这件事——我们以后,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工作时间吗?”威尔说。
“为什么?”楚恪硬邦邦地反问。
“今天真的很晚了,从这里开回市区要一个多小时。”威尔说到这里,踟蹰了一下,“而且您看上去很累……”
楚恪的确很累,但他不需要一个不会累的赛博格提醒他这一点。他冷淡道:“这与你无关。”
“我是派遣专员,作为您的助理,我希望能为您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威尔委婉地反驳道。
有那么一会儿,楚恪在考虑威尔是不是找错了行当。他该去从政的,这话说得太漂亮了,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发火。楚恪轻微地叹了口气:“我再说一遍,你不必讨好我。”
“这不是讨好,我只是有个建议,”威尔说,“我希望日后我能提醒您时间。您知道,赛博格的生物钟值得信赖。”
威尔讲了个笑话,但楚恪没有笑。疲惫更深地淹没了他,现在他没有幽默感,连愤怒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海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