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被问住了。
此地非常偏远,赛博格嫌犯显然不可能是步行来的。除非有同伙协助开走两辆车,必然有另一辆车留在附近。来的路上楚恪留意过周围环境,公路是这片海岬的高点,四周一览无余,并不像能藏下一辆车——当然,还有这片海。海能吞噬万物。他们得多派些人在海里搜查。
楚恪感觉太阳xue一跳一跳的,被海风吹得生疼。他出发的时候,想的是一件简单的失踪案。现在,他们要么是在追查一个多人犯罪团伙,要么得准备搜查一片广袤的海域。好极了,他的平均结案时间又要被拖长了。
从落地窗可以看见室内。痕检机器人已经完成了工作,正耷拉着脑袋呆在客厅角落待机。楚恪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决定中断这毫无进度的调查。赛博格或许是无所谓的,但楚恪需要进食。他的胃已经在隐隐作痛。
在楚恪回车里拿谷物棒和咖啡的时候,他注意到威尔也回了他那辆劳动调遣局的车里。的确有怀旧的赛博格,愿意为了“吃”的行为而花大价钱做消化系统改造,不过,楚恪不认为威尔有那个闲钱。大概率他跟大部分赛博格一样,有个插头就能充电。
楚恪坐在自己的车里,叼着谷物棒打开自热咖啡罐,再一抬头,便撞上了威尔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把谷物棒吞了下去。楚恪能感觉到威尔继续看了自己一会儿。
然后楚恪车里的无线电对讲机响了。
那是个异频双工对讲机,因为终端的普及,已经快被时代淘汰了。楚恪干了十一年探员,用无线电的次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对讲机自动接通了。沙沙的调频声后,响起了威尔的声音:“嗨——嗨。”
楚恪不可思议地盯着对讲机。
“抱歉,我感觉您不太乐意我待在你身边……可能这样,您会更愿意听我说话。”威尔解释道。
楚恪抬起头,看向对面那辆车,没有说话。
“我很抱歉。我知道您是个好探员,跟克莱斯特先生不一样。我不该那样对待您。我向您道歉。”威尔在这里停顿了片刻,像是不知道如何继续这段对话,“……您能听我解释吗?”
沉默半晌,楚恪抬手按住了通话键:“你想解释什么?”
“一切。”威尔说,“只要是您想知道的。”
楚恪叹了口气,“威尔,或许你没意识到,但这句话同样很可疑。你为什么想让我信任你?我们只是在这个案子上临时合作。作为一个派遣专员,你很能干,很优秀,积极得过分了。你真的不认识赵艾可?”
“我不认识她,”威尔回答道,“但我认识您。楚恪探员,早在今天之前,我就认识您。”
楚恪一怔。
“四年前,我还没有成为赛博格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威尔说,他隔着两道车玻璃注视着楚恪。玻璃的反光微微模糊了威尔的面容,但楚恪能从声音里听出威尔的认真。
“我不记得威尔·杨这个名字。”楚恪说。
“因为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威尔承认道,“四年前,您经手过一桩杀人案,我……是那时被传唤的证人之一。我对您印象很好。我只是想也给您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时间,楚恪感到颇为荒谬。探员和赛博格助理是简单的工作关系,他们仅仅会合作一个案子。绝大部分赛博格助理都不会费力气跟他聊从前的个人生活,楚恪已经习惯将赛博格助理视为跟痕检机器人类似的玩意儿,威尔这番剖白令他很不适应。
楚恪灌下最后一口自热咖啡,推门而出。威尔也随之从劳动调遣局的车里出来。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他们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对峙。赛博格拥有完美的体型,楚恪不得不微微仰头去看他。但楚恪才是真正的探员,而威尔只是个派遣专员。只需要楚恪一纸调令,威尔就会被那辆老旧的专车直接送回劳动调遣局,再也不出现在楚恪面前。生杀予夺。
“你说你想给我留个好印象?”楚恪说,他笑了笑,“那你最好再努力一点儿。”
第3章
他们回到了赵艾可的房子里。痕检机器人打印出了完整的检验报告。不出意料,室内其他地方同样没有近期的生物痕迹。现在,他们必须跟那些需要人力的线索硬磕了。
楚恪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通话记录。调查通话记录是个不讨好的活计,一部分人不喜欢收获噩耗,也不喜欢带来噩耗的探员;另一部分人喜欢幸灾乐祸,但楚恪不喜欢这群人。
“通话名单里有两个与赵艾可联系频繁的号码——朴成一,和阿娜塔西亚·罗曼诺娃,”楚恪说,“他们是谁?”
威尔回答道,“朴成一是赵艾可曾经的摄影助手。31岁,本地人,没有案底,也没有赛博格移植记录。在赵艾可离职后,他留在报社继续担任摄影记者。至于阿娜塔西亚,公域网络上我没有找到相关信息。”
楚恪授权给威尔接入警方的数据库,得到的信息同样很有限。阿娜塔西亚目前36岁,无业,住在海参崴。一个隐士,看不出跟赵艾可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