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霜霜擦了下眼角的泪,笑道:“我只是想说,当一个人不想活的时候,割腕那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对他来说,活下去本身就已经是最痛苦的事情了。”
“为什么痛苦?”顾恺问。
“我建议你多去了解一下抑郁症。”鱼霜霜说。
裴温在ICU待了三四天,而后转入重症病房观察。
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脸色却仍然苍白得像一具骷髅,就像坎台词里说的那样。
顾恺不知道裴温在想什么,自从转入重症病房后,裴温就一直不说话。
因为身体虚弱,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不睡觉时,便望着窗外发呆。
还是上次那家医院,因此窗外还是熟悉的银杏树。
银杏树的叶子重新长出来了,嫩绿的,喜人的,在风中摇摆。
裴温望着那银杏树,能一望两个小时。
顾恺和鱼霜霜一直守在他床边,不想刺激裴温,便偶尔若无其事地聊天。
有时候并不是两个人都在,但至少会留一个人陪着他。
顾恺重新打理好自己,不让自己看起来狼狈得像个流浪汉,免得裴温看了自责。
在重症病房住了几天,裴温又转入普通病房。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夏天到了。
午后,裴温望着炽烈的阳光出神。
“要不要睡一会儿?”阳光太烈,顾恺把窗帘拉上了一半,回头问裴温。
裴温摇了下头,依旧看着阳光下的银杏树。
顾恺想了想,突然说道:“你不是银杏树。”
裴温抬眸看他。
顾恺走近他,弯腰摸摸裴温的头发,温柔笑道:“至少,你还有我。”
“嗯,还有鱼霜霜,”顾恺补充,“她也很担心你。”
裴温看到顾恺的手镯。
那只玫瑰金手镯,手铐一样地铐在顾恺手腕上。
裴温那只原本是戴在手腕上的,做手术时被人取了下来,现在是顾恺在保管。
他还看到了顾恺手腕上一条细细的刀疤,丑陋得像条虫子。
裴温抬眸看顾恺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顾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摸摸那道疤,笑了下:“我只是想试试看有多疼,没有想不开的意思。”
裴温怔住。
顾恺垂眸注视着他,爱怜道:“心疼么?”
“知道我看到你时是什么心情了么?”
裴温眼里shi润了,浮起泪花,蠕动了下嘴唇,低语:“对不起……”
“没关系。”顾恺笑道,“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不会责怪你。”
裴温不说话。
顾恺于是拿出裴温那只手镯,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想要吗?”
裴温伸手来够:“……我的。”
顾恺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我给你戴上,戴在右手,好吗?”
裴温点头。
顾恺便把手镯戴到了裴温右手手腕上。
裴温手腕很细,似乎比顾恺当初量手腕围时要细一些了。
他又瘦了,形销骨立。
戴好后,顾恺摩挲着那只手镯,心里又庆幸又后怕。
他还记得自己拿到这只手镯时,上面沾染的鲜血。
已经干涸了,是暗红色的,却依旧刺目,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想到那画面,顾恺就有点受不了,赶紧打住回忆,仔细地把裴温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
“等你出院,我们再戴到左手上,好不好?现在你每天都要打针,不方便。”
裴温看着顾恺没有说话。
顾恺也不着急,不疾不徐地问:“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还是想做什么?”
这两天,顾恺抽空去见了梁医生。
一方面是聊了聊裴温近况,询问他现在应该如何面对裴温,得到了很多专业的建议。
另一方面也是给他自己做一个心理咨询。不管是之前两人交往时累积的疲惫,还是分手的阵痛,亦或者目睹爱人倒在血泊里的恐惧,都让他意识到,自己也需要心理辅导。
只有他保持健康状态,才能更好地陪伴裴温。
裴温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想喝水?还是想上厕所?或者是哪里不舒服?”顾恺一样一样询问。
裴温没有反应。
顾恺摸摸裴温的头发,温声道:“不想说也没事,我就在这里,你想说就告诉我。”
裴温突然哭了,难过地说:“……我动不了了……”
他也想回应顾恺,但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顾恺连忙握着裴温的手,哄道:“没事,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不能动就先躺会儿,不能说话就用眼神示意我,看看我能不能猜到你想做什么?”
他故意说着俏皮话逗裴温。